“陈总。”

    “陈总。”

    于一片黑暗之中，我慢慢地睁开了双眼，眼前的景象很是模糊，我什么都看不清，随后又逐渐的清晰了起来。

    眼前是苏岚那美丽的脸庞，以及一个陌生的女人，此刻正蹲在我的一旁。

    两人都一脸担忧的看着我。

    “这是哪里？”我只感到头痛欲裂，喉咙干燥。

    见我睁开了双眼后，蹲在我身旁的那个女人便站了起来，并对着苏岚说，这位先生看起来应该只是睡着了，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但如果不放心的话可以稍后到当地的医院再检查一下。

    苏岚冲着她点了点头道了几句谢谢，随即又看向了我，并关心的问道：“陈总，没事吧？飞机已经落地有一会儿了。”

    我茫然的看着她，随后又环顾了一下四周，周围的景象是在飞机的内部，只不过此刻飞机上已没有了任何的乘客。

    我们两人坐的是头等舱，我又向身后望了望，也是空无一人。

    “飞机已经落地有一会儿了，人都走出去了。”苏岚说道。

    难道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梦吗？我不禁开始思索了起来，因为此时此刻我的的确确是坐在飞机里面，而且看样子飞机已经抵达了西安机场。

    只是，那碧绿色的湖泊，巨型的金属，以及那张恐怖的并想要置我于死地的鬼脸。

    若是梦境，可这也未免太过于真实。真实到我还能回忆起当时那几度濒死的感觉。想到这里，我下意识的将双手放在了脖子的两侧，因为我记得那鬼手的爪子根根都扎进了我的肉里，可是当我仔细检查后，却发现脖子上完好如初，皮肤也光滑细腻。

    我本以为是药物的作用。想到这里，我又警惕的看着眼前的苏岚。后者看到我正在看她时，便冲我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那微笑的温柔程度足以融化世界上最寒冷的冰块。

    可是休想融化我的心！但眼前之景象，我想不明白，没想明白之前一切的怀疑都要留在心底。

    “陈总！”

    眼见接连叫了我几声，但我始终一言不发，苏岚不得不又再次重复了一句并略微提高了音量，她又将自己的手背轻轻的贴在了我的额头上。她的手冰冰的但却不凉，皮肤与皮肤的接触让我觉得好舒服。

    “会不会是着凉了？”她自顾自的说道。

    “对不起，我没事，昨晚没怎么睡觉，年龄大了，熬不动夜了。”我略显尴尬的笑了笑。

    于此，我在心中暗暗决定先将一切都作为一场梦来对待。

    另一方面，对于我这种唯物论者，让我去相信刚刚的梦境是真实存在并发生的，也确确实实是一件很难得事情。

    即使我读了那么多的小说，即使我是个时常热衷于幻想的人，但现实就是现实，这一点我还是能分的清的。

    更何况，我来到西安是为了什么？我是为了生意！

    想到这里，我一下子恢复了全部的精神，

    什么是生意？专业的人办专业的事！什么又是专业呢？在我看来，想要做到专业，并能永远的将专业的形象保持下去，非常简单，只需要做到一点，那就是，克制。

    少听多做，没想好的事情不要去说，不要去做。

    况且，就这个梦本身而言，虽说是真实到近乎于可以同现实以假乱真的地步，但我毕竟活了25年，不可能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所谓的活久见就是如此！

    我就曾经梦到过和一个美丽的女人正在床上做着不可描述的事情，她在上面，我在下面，就在我以为这是一场美妙的春梦之时，那女人的表情却突然一僵，紧跟着她的头颅一下子就断裂开来，随即掉下来砸在了我的脸上。

    那一刻，我直接从梦中惊醒，并接连好多天都不敢在深夜打开任何的网站。

    看来还是那个梦更可怕一些啊！想到这里！我终于感到轻松了一些。

    人就是这样，当你觉得恐怖，当你觉得压力很大的时候，只需要拿出一个有过之无不及的参照物，一切的负面情绪便会消散殆尽。

    “昨晚没睡觉？你要多注意身体呀。”苏岚有些埋怨的看着我。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我看着眼前抱着一束鲜花的女人，正是沈正西安分公司的副总，此刻正朝着我们迎面而来。她将花束放在了我的手里，随后亲切的说着欢迎。她身旁的助理则将手里的花束给了苏岚，在她俩的身后还有几个随行人员。

    看着手里的鲜花，那红色让我又一次想起了梦中沈正被撕碎脸庞时整个世界那弥漫的色彩。突然有了一丝反胃，可还是强行保持镇静并笑脸相迎的对着沈正西安分公司的副总说道：“刘总，怎么还专程来接！太客气了！”

    “您呀，是贵客。况且沈总也特别强调了，要重视！必须重视！“

    在去往酒店的路上，我和苏岚坐在保姆车的第二排，最后一排是刘总的助理，刘总则坐在副驾驶上，此刻正回过头来并不断的找着各种各样的话题。

    先是和我聊了聊业务方面的事情，又和苏岚聊了聊女人们感兴趣的时尚元素，中间又夹带着抱怨几句关于公司关于岗位，同时还要像我请教一下再遇到这些问题该如何处理。

    可真是个八面玲珑的女人，每句话都说的明明白白的！厉害！

    我不禁在心里感慨，其实像她这种女人，旁人看来却是有些虚伪的。在我看里，她也同样是虚伪的，若非我如今正操盘一家行业独角兽企业，可能她连基本的微笑都不会给我。

    可游戏规则毕竟如此，大家彼此心里也都清楚，不过都是走个过场，不过都是为了生意，自己做到位就好，至少这样你没办法挑我毛病，这就够了。

    对于我而言，懂得了这些后，其实内心深处，对于这种人倒是不排斥的。况且，若有一天我离开了这个位置，或是落魄了，我也不会再去奢求这些人能对我还有着曾经的态度。

    “陈总，给您留了台车，这是钥匙，车就停在酒店的地下二层，这是具体数字。”

    在酒店的门口，刘总亲切的递给了我一个车钥匙，我看了一眼标志，这台车价值不菲。

    刘总先是让随行的人员离开，而后就要带我和苏岚去吃饭，我想了想后还是以旅途劳累为由婉拒了她的邀请。

    其实我内心深处很想借此机会打探一下沈正公司在西安的业务分布情况，但是余光之中，我看到了苏岚脸上略微有些异样。

    在送走了刘总之后，我和苏岚进了酒店。这时，身旁的苏岚小声的对我说了一句谢谢。

    “啊？谢什么？”

    “谢谢你看出了我的为难！刚刚你本想和她一同去吃饭的吧！”

    “哈哈，小事。”

    “陈总不愧年纪轻轻就能操盘这么大的一艘船，真是善于观察，而且了解人心。”

    “哪里的话，商业互捧吗？”我打了个哈哈。

    “其实我是想同你单独吃个饭。”苏岚略显犹豫的说道。

    我确实是在打赌，苏岚可能是有事情想和我说，看来还果真如此，因此我便答应了下来。

    “好，要么去顶楼的空中餐厅吧。”我建议道。

    “那固然是好，不过在酒店是不是吃外卖更有气氛呢！”苏岚微微一笑。

    “你还真接地气。”

    “那就这么说定了，走吧。”苏岚用两根手指夹着她的门卡在空气中晃了晃，俏皮的对我说。

    房间均是套房，此刻我们正坐在沙发上吃着外卖披萨，喝着啤酒。苏岚在一旁吃的很认真，样子却和我想象中的略有不同，我本以为她会顾及自己的女神形象细嚼慢咽，可是她却显得有些狼吞虎咽。

    在发现我一直在盯着她后，她的脸略微有些发红，略带着歉意的看了我一下，随后说道：“是不是发现我很野蛮！”

    “哪里，很可爱。”我喝了一口酒。

    “我只是觉得在你面前很亲切，想真实一些。”苏岚也喝了口酒。

    “如此，也是有缘。”

    “你之前应该经常来西安吧？”

    “没错，苏小姐怎么知道？”

    “因为看到今天你和那个刘总聊的很开心。”

    “哦，是的，之前和沈哥在西安这边有过几次项目的合作。”

    “喜欢这里吗？”

    “喜欢得很。苏小姐虽是西安人，倒是听不出你有任何的口音。”

    苏岚的确没有口音，准确的讲，她说得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像我这种自幼便在外面漂泊的人而言，对于各地方言及行为习惯可以说都很了解，但苏岚这个人我几次观察，都没法准确的推断她是哪里的人。

    “因为自小便离开家的缘故。”苏岚低下头微微笑了。

    “去了哪里？”

    “美国。”

    “原来是这样，在那边几年？”

    “好多好多年，生活，读书，工作，我是大学毕业后回国的。”苏岚像我解释道。

    “那还蛮好，那你是移民了吗？为什么要回来呢？”

    我决定趁此机会开始探索更多的消息。

    “没有移民，不过家里倒是有这个想法，但我没想清楚，通常没想清楚的我是不会做的。”

    “的确是这样，想不通的事情没法去做，是这样。”

    随着我们两人不断的碰撞酒杯，话题也随之变得越来越多，从简单的一问一答，逐渐变成了大段落的个人独白。

    我也逐渐的了解到了苏岚一些大致的背景情况，不过和我最初猜测的也没有多少区别。沈正之所以称她为合作伙伴，是因为她强硬的背景。

    苏岚的家族里有着红色基因，作为家里独生女的她，自幼便在众人的保护之下长大，外公外婆曾参加过多次著名战役，父亲是地方上的官员，母亲则是有名的企业家，不过如今均已退休。

    苏岚告诉我她此次回国是因为厌倦了美国那一成不变的生活，想要回来去为社会为国家做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但在我看来，在如今的这个年代，像她这种背景的人，早已离群众有些太过遥远，又怎么懂得如何为社会为国家做事情呢？毕竟国家不是群众，群众才是国家。

    “其实第一次见你，我就在感叹你好年轻。”苏岚侧着身子对着我说。

    “岁数是岁数，经历是经历，再说，你也很年轻。”

    “我比你大6岁，已经不年轻了，女人过了28岁，就不年轻了。”

    “根据联合国最新的研究表明，如今70岁以前都是青年人。”我开始扯起有的没的。

    “你会不会有这种感觉，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有的人对于新鲜事物接触起来就会很快，而有的人就会很慢！”苏岚说。

    “倒是听过有一种说法。大致意思就是讲有的人其实已经活了很多世，而有的人却是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上，甚至有的人上辈子可能只是动物，这一世刚刚投胎来到了人间。因此，那些活过很多世的人呢。就比较容易学习新鲜事物，因为这些新事物在他们眼里已经不算新鲜了，只不过他们忘记了而已。”

    我们两人此刻已经喝了有半箱啤酒，苏岚的脸上略微有些发红，看起来很好看。

    “老众生对不对！”苏岚俏皮的对我说。

    “嗯，我喜欢这个词语。”

    “在我看里，你或许就是一个老众生，年轻的皮囊之下，有一颗古老的灵魂。来，告诉我，你的灵魂有没有一万岁了！”

    苏岚用手指在空气中随意划弄着，我微醺的看着她。

    “谁知道呢，我其实不是特别相信。”

    “但你一定经历过，不然不会讲出这些话来。”

    “创业初期倒是曾有过一段黑暗时期，那时每天都看不见希望，每天都好像没有意义。白天去了公司直到半夜才回家，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但好像又什么事情都没有做一样。人嘛就是这样，走投无路的时候便会将希望寄托于宗教之上。”我淡淡地说道。

    “那时你经常去求签拜佛？”

    “有，甚至跑到了海南去呢！”我哈哈笑了两声。

    “那你看见它了吧？”

    “看见谁？”

    “幻象里那张恐怖的脸。”

    正当我想要去问她什么恐怖的脸之时，我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便下意识的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并看着眼前的苏岚，而后者正略带笑意的望向我。

    我们两人四目相对，彼此都不说一句话，空气瞬间变得如同静止了一般。

    苏岚这时慢慢的站了起来，并一步一步的向我走来，空气中弥漫着酒精的味道和她那迷人的香水味。

    “怎么？很惊讶？”

    “没错，我知道你看见了什么。”

    “碧绿色的湖，巨型金属，浓雾，还有那张想要置你于死地的鬼脸。”

    苏岚一边面无表情的向我靠近，一边慢慢地说着让人毛骨悚然的话，我很想后退，可身子已经贴在了酒店那大大的落地窗之上，冰冷的玻璃让我的身体不由打了个寒颤。

    “你他妈的是要亲我吗？”我下意识的喊了一句。

    苏岚听到后，先是一愣，随后突然哈哈哈的笑了起来，并坐回到了沙发上。

    “我的陈总，陈羽，你真是可爱得很！这一路我演的好辛苦，此刻实在是装不下去了！”

    眼前的画风几度突变，我已被彻底的搞糊涂，看着笑成一团的美丽女人，我默默的也坐在了一旁，并一脸委屈的看着她，等待着她恢复正常，同时在心里想着，会不会是不胜酒力，正在耍酒疯呢。

    直到苏岚恢复了常态后，我便试探性的问了一句：“笑完了？”

    “嗯。”她严肃的点了点头，随后又开心的笑了起来。

    “还真是没完了！”我又站了起来，作势要走。

    “喂，陈羽，我问你，你怎么上的飞机？”身后传来了苏岚的声音。

    “上飞机？不就是...”

    正当我要想要描述我是如何上飞机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竟然什么都想不起来，没错，我是在航站楼的座椅上突然进入到了那个碧绿色的湖面前，又是在那个巨铁之上我睡了过去，从而在黑暗之中遇见了那个恐怖的脸。

    我到底是如何上的飞机，确实是应该要思考的问题，只不过被我忽略掉了。

    “说不出来对不对。”

    “这是我准备问你的问题。”我回到了座位上，并看着眼前的苏岚。

    “那你怎么下的飞机？”苏岚又问道。

    “怎么下的飞机？我们两个人下了飞机后和刘总她们一起来的酒店。”我回应道。

    “你确定？”

    “我在飞机上醒来，下飞机，然后遇见刘总...”

    正当我在脑海中反复模拟刚刚发生的事情的时候，我突然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我的冷汗一点点的流了下来，我突然有一种反胃的感觉，很想吐，并且伴随全身的汗毛竖起。

    在飞机上醒来，再到遇见刘总，这中间的过程，丢失了！没有过程！我没有下飞机！

    我一脸生无可恋的望向坐在我对面的苏岚，后者正面无表情的看着我。

    “没错，此刻你仍然还在幻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