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吃药的第一天，拥有手机的第一天，和顾北打开话匣子的第一天，张川成有点无精打采，到时间点关闭公园，张川成无数次翻看手机，林许许都默默无声。

    那短信像是一个尴尬的存在，提醒着，其实你并不是一个林许许需要每天见面的人。

    张川成摸着胸口前的牛角扣，想该如何度过这个晚上，好像人生第一次觉得无聊，觉得自己没有爱好，更没有事情要去做。

    和顾北说再见，再到园区门口打卡。张川成恢复到原来的那个他，甚至对着镜子，将抓起的头发按下来，那个瞬间有些明亮的家伙，原来不死张川成。

    到便利店买牛奶，店员大古对张川成说：“呦，摄影师小哥哥您下班了。”

    张川成挤出笑容，算作回应，又打开手机走到牛奶柜，低头拿牛奶。余光里出现一双亮黄色的高跟鞋，站定之后，其中一只脚像猎犬般，警惕地盯住张川成。

    张川成抬头看，发现林许许笑盈盈的站在跟前。

    “是的，没回短信，现在直接来接你下班，再一起吃个饭是不是显得诚意十足？”她良好的表达能力帮助了她，也让张川成开心起来。

    “行啊，张川成，你把头发抓起来。气质大变啊。”林许许笑着说，又用力的拍了下张川成的肩膀。

    “饭钱，正好陪我去半个书店一趟。”她自顾自地说，像张川成根本不用参与意见。

    张川成点头称是，一起拿好牛奶。大古看着他俩笑的意味深长，张川成只好迅速收起脸上的笑意，脸都红到耳根儿，这也太不像被称之为机器人的张川成了。

    林许许在左侧走着，头发被夜风轻轻拂起。她化了淡妆，眼神明亮，睫毛显得浓密，淡蓝色的大衣正好配合她的年纪，一条白色围巾在颈上围了一圈，柔软又温暖的感觉。张川成脑中对应着她早上匆匆上班的影像，正有点疑惑，林许许就拉起张川成跑起来，饶是她穿着高跟鞋，她的速度也让人钦佩，有几次被白色围巾打中面部，张川成也只能傻傻问：“怎么了？”

    到地铁站的时候，正好九点二十五，地铁准时到达，坐到座位上两个人都大口喘气，林许许才说：“时间刚刚好，到东门站八分钟，再步行过去，我们还有二十分钟逛。”

    张川成很开心，像得到奖赏的狗，这样描述自己，脸立刻红了。在地铁上，张川成看着被林许许拉过的手发呆，样子一定很蠢。

    十点下班的书店空寂无人，店员们匆忙的摆放书籍。张川成很少到书店，读书是张川成十八岁之前才做的事，超忆症阅读的速度很快，到现在还能记的清晰。张川成当年深爱白石一文，觉得他的文字绝望冰冷，视角又很新鲜，《我内心尚未崩坏的部分》到至今仍然倒背如流，如今想来，张川成竟宿命般成为如他人物一般镇定，大概算是人生给他人生为数不多的伏笔。

    现在，张川成正在想内心尚未崩坏的部分，林许许像是一把漂亮的钥匙，正在为他打开这纷纷扰扰的世界。

    他们从畅销书文学部穿过，她停下来查看，嘴里念念有词：“你看这些书名，简直让人崩溃，所以失恋女性要到书店里逛逛，无数畅销书都能满足你。”她拿出两本书对着张川成做鬼脸，“《你是最重要的存在》《你可堪岁月更好善待》，就像不管你是谁，是不是好看，是不是又懒又蠢，看看这些，就可以被原谅一样。”林许许又把书放下，斩钉截铁的走向推理文学专柜，细细挑选起来。

    张川成无事可做，只好在附近游走，甚至打开《你可堪岁月更好对待》看看。封面上的女作家和惠子三十出头，长发，脸上带着无懈可击的笑容，而腰封上的文字则带着浓重的贩卖感，满是类似“治愈”“感动”“温暖”这样的词，这样的书成为畅销书并不奇怪，大致翻看，很多语句读起来的确颇具揭穿意味，甚至有几句张川成觉得很有共鸣的感觉，比如“总有一些东西，要用消失来证明它的珍贵”以及“可感情就是这样奇怪，你在这个人这里拼命想要获得的，在另一个人那里得到时你却并不稀罕。”

    张川成从未经历，却又同样论断。爱情如有生命，必须也会随着时间消亡，但就如同人注定会死却不能因为而放弃活着一样，感情会变坏只是感情的一个阶段罢了，而产生好奇与妄图征服另外一个人，则是爱情的开始。

    张川成对林许许好奇，因为她生动，冰冷，有主见，又有着奇怪的温暖，现实的她和故事里的她以及以及脑海中想象的她有很多不同，包括张川成不知道她竟然是个深爱推理故事的女孩儿，当然，张川成连她的职业都不知道。

    “到底在哪里呢？”林许许发出疑惑的低语，用嘴咬住手指，目光在书架上搜索。

    “找什么呢？”张川成走过来问。

    “两本。”林许许继续保持着搜索的状态，“《幻夜》和《布谷鸟的蛋是谁的》都是东野圭吾的作品。”

    书架大概两米五高，共分为五层，因为是外语书籍，每本数量都不多，确实找起来比较困难。好在张川成的秘密帮助了他，在合成图片之后，很容易进行放大处理，第三层，第五层，张川成找到了它们。

    张川成拿在手里，说：“我来给你买吧。”张川成想应该更轻松一点，竭力让自己的问话变得自然，“但你告诉我你是做什么的。”为了显得轻松，张川成还刻意的笑了一笑。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是一个杀手。”林许许做恶狠狠的表情，再用手顶住张川成的腰，从他手中抢过两本书，抱在怀中，用力点头，说，“这都是我的工具书。”

    结账走出书店，林许许站定问张川成，“张川成，如果我只是我，不告诉你我的职业，你觉得我们就不能做朋友了吗？”

    “当然不是，我只是好奇罢了。”张川成说的是实话。

    “而且，你还不是一样，我也并没有要知道，你为什么开着奔驰，却要在公园里当个小小摄影师。”林许许语调带着俏皮，但张川成觉得这不算是一种交换。

    “我……”和女孩子斗嘴，张川成没有任何的经验，何况赢不了。张川成摊手，表示顺从。

    十一月的城市开始被寒冷占据，吃过饭，张川成和林许许说再见，本想着开口送一下林许许，但又怕被拒绝，最后只好分开。

    她抱着书，和张川成挥手再见，笑容分外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