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之间并不需要解释那么多，不是吗？”眠雨轻声说着。

    辞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对不起，有事情我……记不起了。除了那场灾难，我忘记了一切，甚至差点忘记你……”

    眠雨浅笑，“记不起来的话，就让他们过去吧，至少我们现在还有未来。你看，我们刚刚又通过了一场挑战呢。”

    被浪花打湿的沙滩表面有些塌陷，她轻轻落在地上，尽管身体还有些虚弱，但靠自己站立已经没有任何问题。

    天空恢复澄清，眠雨向上望去，长长地舒了口气：“真是可怕，这只是海神无意中的一击，祂……真的是可以直面的存在吗？”

    “算了，不说这个了。”眠雨回头，“我们回去找克洛吧，他最后消耗的那股力量，我大概知道什么，我怕祂会出什么事情。”

    辞皱眉，海面上空无一人，帕尔奇和景悦闵早已不见踪影，或许他们借用了一丝神明的力量，早已逃之夭夭。

    而且……阿雨本身也没有对他们赶尽杀绝的意思……辞退后一步，闪烁到眠雨身边。

    邱立的小脑袋瓜根本解析不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的母亲更是茫然。

    眠雨来到他们面前，邱立有些呆呆的望着她，在他有限的生命里，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美丽清冷的少女，更是认不出来她是自己稍稍爱慕过的图书馆管理员小姐。

    “你们为什么会和他们一起？”眠雨随意地问了一声。

    邱立回过神来，急忙回答：“景悦闵是我姐夫，今天早上，他跟我们说要带我们离开钟岛，虽然具体内容我不记得了，但好像是什么末路之类的，很是吓人。我们本来是不想走的，但是没想到居然真的……”

    说到这里，他心中一阵痉挛，看到的血腥场景再次浮现眼前。

    他的母亲忧心忡忡，向眠雨问道：“姑娘，你知道悦闵他去哪儿了吗？怎么刚才一下就没影了？不会出什么事吧？”

    “我不知道，你们也别惦记了，也快点回序之城吧，危机已经解除了。后续的处理，自然也会有人来安排你们的。”眠雨说罢，就从他们二人身边走过。

    “怎么会？完全没有反应啦……刚才是我的错觉吗？”

    琳琳面色灰暗，心中一种空虚感油然而生。

    身上伤痕累累，血浆铺满皮肤，她却好像没有痛觉一样，脸上没有任何痛苦，甚至用手去扣着那些血痕，来刺激自己。

    “海神大人，为什么没有回应我们的祈求呢？”

    她目光惶惶，突然瞟到远处走来一位洁白长裙的少女，那是视野之中唯一的生物，她死死盯住了对方，攀爬着过去，颤抖开口：“为什么呢？为什么祂没有回应我们呢？”

    琳琳并不认识眼前这人是谁，只是想要一个答案：“海神庇佑着我来到了序之城，我以为我能有美好的生活，为什么会这样呢？祂给了我希望，为什么又要毁掉呢？”

    “让祂的信徒，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琳琳看着自己血肉模糊的双手，一滴滴液体从她眼中掉落进手中，穿过指缝在地上溅起血花。

    琳琳抬起头，要去扯眠雨的裙角。

    辞皱眉，正想砍她下的手，却被眠雨眼神阻止了。

    琳琳喃喃自语：“海神想要我的信仰，所以我每天诵念祂名，祂想要祭祀，我就贡献我的血肉。”

    “这个世界……真是绝望啊……”

    眠雨看着自己洁白的裙角染上血渍，却并不恼火，而是轻缓说道：“为你带来希望的，从来不是神明。你能被挑选进入序之城，是因为自己在原生岛屿这群中里最为优秀。这靠的是你自己，而不是什么所谓的神明。”

    “在这样的灾难中，你至少幸存了下来，靠的不也是自己的体魄吗？至于未来……”

    她搀扶起琳琳，指引她看望高塔的方向。

    “看，这不是还有希望吗？”

    废墟之中，一个又一个建筑的虚影冒出来，那是它们曾经的样子，克洛不知用了什么办法，重现了过去的一角，让深陷灰暗的人不至于那么绝望。

    琳琳双眼微张，仿佛看到过去美好的市集房屋和热闹的人群。

    一辆硕大的工程车突破障碍冲了进来——是灾难过后紧急组织的救援后备队伍，有一个熟人从人群中走出，是之前与眠雨他们多次照面的赵警官。

    虽然上层被蒙蔽，但他依据自己身边遇到了种种异常，大致有了一些对变故的猜想，所以才能在这个时候组织人手出来。

    而实际上，意识到这些的也不止他一个。

    当救援人员来得近前，琳琳有些怔怔然，她眼前一花，眠雨的身影早已消失。

    高塔上，克洛静静伏在千疮百孔的悬钟上。

    菅紫花想帮忙，却又不知道自己该做点什么，会不会反而添麻烦了。

    当眠雨抵达这里的时候，菅紫花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这就是自己朝夕相处的室友。

    眠雨朝她微笑点头，然后去看克洛的情况：“克洛……克洛。你现在意识还清醒吗？”

    克洛睁开眼，迷迷糊糊点头。

    眠雨舒了口气，笑道：“看来你那一下虽然差点毁掉悬钟，但也阴差阳错，终止了克洛被吞噬的进程。”

    菅紫花没听懂，也不知道她在和谁说话，正在思考时，辞的身影浮现出来，菅紫花顿时如坠冰窖。

    这不是那个差点杀掉克洛的人吗！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克洛给予她超远的视程让她足以看清战场，但这个增益在克洛被辞击落的时候就终止了，后面发生的一切她都没看见。

    “眠雨小心！”菅紫花脱口而出，眠雨看到她朝自己扑过来，疑惑地扶住她。

    “怎么了？”

    “他，他他……”脑瓜子嗡嗡的菅紫花惊恐地看着辞，后者回以一个危险的眼神。

    眠雨明白了缘由，浅浅一笑：“别怕，已经没事了哦。”

    “向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爱人——辞。我来到序之城的目的，也是为了找到他。”

    “！！！”

    菅紫花瞪大了眼睛。

    眠雨的爱……爱人？

    他不是应该已经……

    呃，不对，眠雨也从来没确切说过他死了，好像都是自己脑补出来的。

    菅紫花以为眠雨只是一个普通柔弱的女孩子，她的伴侣也只是一个普通人，大约是在不安全的岛屿意外丧生了。

    但没想到，眠雨实际上是如此可怕的超凡者，而她的爱人更是一位看起来毁天灭地的人物，那其中的故事恐怕也更是复杂曲折了。

    在菅紫花消化这个消息的同时，眠雨也对辞说道：“这是我的新朋友，她叫菅紫花。”

    “朋友……人类？”辞目光不善，像一匹随时会暴起的凶狠的狼，准备露出獠牙。

    只是下一刻，他就将释放的杀意收敛起来。

    他仇视的事物包括人类这个种族，但毕竟菅紫花是眠雨认可的人类，辞会尽力让自己不那么失礼。

    当然，也不热情，辞能不搭理她已经算极限了。

    他朝着克洛方向走去，探下身去检查悬钟。

    “已经到毁灭的边际了，但凡污染再多持续一刻，你就会被抹除，包括历史的烙印。”辞面无表情地说道。

    “必须这么做，不然毁灭的就是序之城了。”克洛半梦半醒地回答。

    菅紫花小声嘟囔：“抹除历史的烙印是什么意思？”

    眠雨解释道：“大致就是消失的不只是现在的你，你留下的所有痕迹都会被抹除，真实世界的你，他人记忆里的你，过去的你，全部都会消失。未曾有人定义过这样的状态，甚至这件事原本就不应该被人知道才对，因为人们无法去渴求知晓一个不存在于自己记忆中的个体。”

    “……真可怕，克洛也差点消失了吗？”

    辞检查了一番悬钟，说道：“你消耗掉了一份积攒了许久的非常可怕的能量，以此维持了自身的存在。”

    眠雨若有所思：“是你记录的序之城‘历史’吗？”

    克洛微微点头。

    “全部都消耗掉了？”眠雨叹了口气，“我还希望找到辞以后，我们能从那些‘历史’里获取到一些有用的讯息，有点可惜了。”

    克洛迟疑了一会儿说道：“其实……在消耗掉那些能量之后，我想起了一些比较重要的事，等我梳理一下，可以告诉姐姐，也许对你会有帮助。”

    “好，等你恢复再说吧。”眠雨点头，“秘遗物会自愈，只是时间跨度对于普通人来讲过于漫长，而你身上还有内部秩序的错乱，这就需要神话帮忙拨乱反正。”

    菅紫花试探性问道：“哎，那正好，那个他，是……神话吧？”

    “我不是。”辞头也不抬地回答。

    “哎？哎！”菅紫花惊诧，“你明明这样那样，一会儿的功夫，就差点……杀掉克洛，你居然不是神话吗？”

    她对神话的认知来自于残虐王座的喋喋不休，也知道这是神明之下最强大的存在，菅紫花已经默认辞是一位极为厉害的神话，但此刻他却否认了？

    克洛睁开眼若有所思，“我，能感觉到你现在抵达八阶奥术师的顶峰，距离神话，还有很长一段距离。但那时的你，却是实打实的……”

    辞退开，不耐烦说道：“好了，收起你们过剩的好奇心，关心我的事？还不如好好关心你们民众。”

    他身形在空中隐去，菅紫花东张西望都没找到。

    “别找了，辞躲在空间交叠的空隙中了，你是看不见的。担心了这么久，你也该好好休息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