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是什么力量？”高楼观战的帕尔奇看傻了，他甫一伸手接取雨水，就被融穿了手掌，就算是那厚厚的一层鳞甲也顶不住。

    他再不济，也有六阶战士的实力，再进一步就是暗流座从，竟然被这样一点雨水伤成这样？

    “刻印师激发的奥术力量，怎么可能会这么强！”

    覆盖全城的大雨，这怎么会是七阶刻印师的能力呢？铭丰座从也从没展现过如此威能啊！除非说，是比这个刻印师途径更高等的力量！

    “她是先天奥术师，还是神眷之人？”

    帕尔奇四只眼睛中闪过阴晴不定的色彩，无论哪种，都不是好消息。不是他不信任添野座从，而且这两类人都有越阶打败普通途径强者的能力，而且不在少数！

    先天奥术师，顾名思义，他们先天就是能力者。

    无论是刻印师还是战士，修炼到高阶都是为了觉醒奥术力量，而他们无需修炼，本身一举一动就带着奥术的气息，这些人是天地的宠儿，甚至可以说普通途径就是对先天奥术师的拙劣模仿，他们天生就比别人高贵。

    而神眷者类似，只不过他们是神明的宠儿，神明赐予他们非凡的力量，亦会带来诅咒，这类人同样凌驾在一般神秘者之上。

    “她不会是神眷者。水系力量的神明只有海神，但海神的神眷者，绝不会是女人！她不可能是神眷者！”帕尔奇下了定论，随后舒了口气。

    只要不是神眷者就够了，奥术师力量再如何强大，终究来源于自身，而这样大范围的领域伤害，多半已经抽干了她，接下来就是添野座从大人单方面的压倒了！

    且不说帕尔奇正在分析眠雨的能力，苍穹之上，暴虐的气息突然压倒凝固的空间，悬钟看上去无碍，但指针却“咔擦”一声跳了一个度。

    “嗬嗬嗬……终究是无人操控的秘遗物，留存的威能只剩这么一点。”残虐王座短暂的压制住了悬钟的力量，被黑雾包裹的他伸出手，巨大的黑色虚影爪子向悬钟抓去。

    然而不可见的力量依旧阻挡着祂，让祂不得靠近。

    “你曾经的主人也是近神的存在，如今却埋没在无名海域的一角，真是可悲……还不如随本座一起，去搅乱幻海。”

    祂这般说着，只是悬钟注定不会回应祂，这让残虐王座皱起眉头，冷哼一声：“果然是个没脑子的死物。”

    但没关系，祂有足够的时间去磨灭悬钟的意志，序之城却只会慢慢在绝望中沉没。

    突然，祂心神一动，感觉从序之城中汲取的怨念散去了许多。

    祂瞬间意识到发生了变故，向下扫视，在灵魂之眼视野下，纵使在几千米的高空，序之城里的一切都尽收眼底，了然于心。

    从传达而来的死亡气息中，残虐王座几乎是一瞬间读取到前因后果，祂很快锁定目标，依旧坐在高楼之上的眠雨。

    一段段的负面情绪如利箭般无视了空间距离狠狠地轰击在少女的心神上，在嘈杂的雨声之中如同丧钟。

    “预料之外的人，真是……给本座添了不少麻烦。”

    雨停了，歌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被无限放大的悬钟不堪重负的刻度声，如同终末的倒计时。

    “嗒！”

    “嗒！”

    “嗒！”

    序之城的人们茫然地抬起头，不明白给予他们勇气的声音因何而来，又为何自此了无声息。

    楼顶，眠雨呆坐，火焰重新燃起，火舌贪婪地吞噬周围的一切，燃尽之后只看到一幕幕被埋藏在她记忆最深处，最不堪回首的画面。

    那是支离破碎的世界，是贪婪之徒的狂欢。神明夺走了他们的一切，他们的声音，他们的色彩，他们的生命，他们的……存在！

    她歇斯底里，却无能为力。

    无尽的痛苦与迷惘将她拖入痛苦的泥潭，身体上的苦楚不敌记忆深处绝望的分毫。

    这不是残虐王座的权柄，是本就深植于她灵魂深处，最深沉的痛苦。

    那一刻世界无光，直到紫电划破黑夜。

    “阿雨……”

    熟悉的声音让她心中一颤，她仿佛在紫电中看到思念过无数次的身影。

    她“看到”了那个笑容，一如往日。

    眠雨伸出手去，张开口，想念出那个名字。

    然而下一秒，熟悉的紫电一变，携着毁天灭地的气势，将她连同整座高楼笼罩其中。

    眠雨睁大眼。

    没有那场灾难，也没有熟悉的人。有的只是序之城的穷途末路，和眼前恐怖的雷霆。

    “去死吧——老鼠！”

    添野座从怒吼，他将一切恨意全部浇筑于这一击。

    高楼蓦然坍塌，墙面本就不堪重负，此刻更是分离瓦解，呼吸之间化作废墟！

    添野座从仍未停手，道道雷霆如同天罚，接连不断的轰击着大楼废墟，誓要将眠雨和周围的一切化作齑粉！

    “眠雨！”

    “姐姐！”

    菅紫花和克洛不约而同惊呼出声。

    菅紫花脸色苍白，身上白光也在一颤一颤，若不是扶着玻璃窗，恐怕她此时已经瘫倒在地。

    克洛瞪大了眼睛，亘古不变的平静似乎也被打破。

    祂抬头，看到残虐王座端坐在猩红如血的王座之上，投来玩味目光，任由无数的浓云般的负面情绪死死锁住悬钟。

    “哟，那个女人死了啊，我就说过，你们挡不住暗流的。”汤存远哈哈大笑，学着暗流成员的样子比了个手势：“暗流终将倾覆幻海。”

    菅紫花恨恨转头，她从来没有现在这般觉得这位副市长这么讨厌。

    “看什么看，你又杀不掉我。”汤存远挑衅地说道。

    背对着他们的克洛突然开口说话：“你们，说的没错。”

    “什么？”

    克洛看向银蛇乱舞的废墟：“我从来，不是一个合格的城主，我自始至终没你们当做我应该守护的群体，只是依循已存在的法则行事。”

    “啪，啪。”许玮妍鼓起掌来，“您终于承认这一点了呢。”

    克洛没有受到他们的影响，“凡人的生命短暂，序之城每一个人，在我的记忆里，都只存在过百分之一的长度。你们获得的安稳生活，只是源自祖辈与我的契约，而不是我对你们的怜悯。”

    “也许，从一开始我就不应该作茧自缚，被违背法则的后果所胁迫。”

    祂轻轻说着，“我原本就是为了承担‘错误’而创造出来的啊。”

    汤存远皱眉，“你在胡言乱语什么？后手安排的人也死了，所以心里承担不住傻了？”

    克洛头也不回，道：“菅紫花姐姐，转过头去，不要看，不要听。”

    “克洛……”菅紫花隐隐约约感觉到一丝不安，伸手想要拉住祂。

    “菅紫花姐姐，转过头去，闭上眼，千万不要回头，不要试图窥探。”

    克洛再次嘱托，菅紫花想说点什么，却又深深感觉到了无力，只好转身闭眼，颤抖地双手捂住双耳。

    凄厉的人声突然响起，他们疯狂惨叫像是遭受酷刑，在此起彼伏的嚎叫声中，玻璃破碎的声音清晰可见。

    “额啊！”

    “怪物！你怎么敢杀……”

    菅紫花颤抖地蹲下。

    纵使闭上双眼，依旧能看到斑驳的色彩在她眼前扭曲。

    捂住耳朵，也能听到杂乱的指针跳动声，如雨点般无序杂乱，牵扯她的心脏几近炸裂。

    幸好克洛赋予她的力量还在，菅紫花才平安无事。

    “于此地，心思不洁者，作茧自缚；于此地，吾选之民，万法不侵。”

    在她身后，克洛走出高塔。

    随着祂在半空中踏出一步，祂的身体上便多出一道色彩，直到祂越过残虐王座，其身上已经呈现无数不可直视的斑驳色彩。

    在祂身边，具象的事物化作抽象，而不可名状的东西此刻却通通显露了出来。

    看到此景，残虐王座大笑，指挥着绝望之力袭击克洛，然而刚一接触，灰色雾气就被染成了斑驳的样子，让祂不得不放弃。

    “这就是秩序的反噬？不愧是最高等奥术力量。”残虐王座目光灼灼。无需多久，这样一件秘遗物就会落到他们暗流手里了。

    被“错误”簇拥的克洛来到废墟上空，添野座从心中一凛，即可远遁。

    他到底只是凡人，没有任何能力对抗一位神话存在。

    “止。”

    可克洛的一声令下，却让他凝固在了原地，紧接着，混乱的秩序沿着空间中无形的线侵蚀了过来，很快就要将添野座从吞噬。

    残虐王座冷哼一声，大手一挥，驱散他身边的“错误”，但新的危险仍在慢慢逼近。

    克洛身上宽大的黑袍摇晃着，祂身上紊乱扭曲的“错误”快要将祂淹没，祂却好像毫无察觉，轻声开口：“姐姐，醒过来吧。”

    添野座从被凝固在半空，残虐王座的脸上带着狞笑靠近了这片空间，虽然暂时被挡住了脚步但想要破解也绝对不会太慢。

    “离开序之城吧，我们败了。”克洛抬起手，对准废墟，准备施展力量。

    但还不等祂出手，那如梦似幻的歌声再度响起，不过这次穿透了被禁锢的空间，直接在所有人的脑海中响起。

    像是有无边无际的海浪微微荡漾，清冷的月光洒满了海面，深邃的海平面下，悠远的呼唤指引着灵魂的归途。那海底之下的古老宫殿渐渐显露它的阵容。

    海潮的声音刚开始还仅仅只是那歌声里的背景音，但是却越来越清晰，现在就仿佛真的在耳边响彻一般。

    饶是残虐王座，此刻也露出意外的神色。

    祂看到，蓝紫色的藤蔓从掀开碎石飞钻出来，互相交缠连绵，扭曲虬结，废墟的边角源源不断涌出半透明胶体状物质，这些物质甫一接触大楼，便飞快的向上攀附，所过之处一切都被吞噬，转化成从未见过的物体。

    不过两个呼吸之间，原本的大楼废墟便被一个难以名状的“怪物”取代。

    难以形容它是一棵树，或是一座山，一个人，甚至一只海魔兽，又或者它什么都是，每一刻都在不停变化着。

    它的躯体隐现，像是和虚空粘连一起，不存在于这个世间。它的表皮则是有晦涩难懂的符文游走，成千上万的符文如同数不清的虫子，在它身上蠕动交织。

    “姐姐？”克洛愣住了，祂看着那怪物向祂伸出蓝紫色触手，轻轻触碰祂的手掌，被“错误”折磨的刺痛感消散不少。

    “不用担心，交给我吧。”

    “眠雨”如是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