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空中雷蛇狂舞，添野的每一次挥拳，每一根长矛的投掷，都会在空气中留下一颗雷种。

    无数的雷种以电弧相连，电弧交织成电网，一条又一条的电弧交错，靠的太近的雷种相互泯灭，放出更强大的雷霆。

    眠雨却仍是游刃有余，从容应对。她像是在渔民的鱼网间嬉戏的银鱼，总是能抓住电弧电网之间的缝隙来发动攻击。在添野座从的眼里，她手中那个古怪的镰刀总是能从他意想不到的角度砍过来，冥冥中的直觉告诉他，被那柄镰刀命中的下场绝对不会很好。

    “你到底是谁！你不是序之城的土著！”添野座从周身雷光大盛，逼退近身前来的眠雨，而后一掌推出，奔腾的雷光化作洪流朝眠雨吞噬而去。

    “计划泄露了？你是神秘殿堂的走狗？”雷光中看不清眠雨的身影，添野却丝毫不敢托大，又是一记雷霆长矛刺出。

    天空中突然开始落下雨滴，眨眼间便越下越大，眠雨手握镰刀出现在添野座从的身后，语气比雨水还要冷：“谁知道呢？”

    ……

    “动作快点！你们这群废物！”一位暗流成员正聚集在序之城的通讯塔下，嘴里骂骂咧咧，而几个穿着序之城服装的人正在他们的呵斥下飞快地破坏掉了这个通讯塔里的电力系统和通讯线路。

    “动作加快，越早完成我们的任务越能证明我们的价值。”一个穿着序之城官员衣服的中年人皱着眉头，不耐烦地看了看时间，对于这帮人的工作效率并不满意。

    他叫文同览，是之前就混进序之城控制层的暗流成员之一。

    他今天的任务就是领着这些被策反的居民破坏城市的通讯和电力系统。电力中枢早在第一时间就被混进高层的同伴毁掉，他们做的只是把这些零碎的仍在工作的电路处理掉。

    现在的序之城电力系统近乎完全瘫痪，通讯线路也只保留了几个尚且还能派的上用场的，那是用来传播恐惧用的。

    现在，每家每户屋檐内都是黑漆漆的，对这一幕，文同览很满意。

    “听说城主的力量来源于有序的基石，现在那家伙，肯定很快会被王座拿下吧……”

    ……

    D1区，赫默尔刚刚行至此处，沿途还完成了几个让他颇为满意的作品。

    他此时的脚步无比轻快，平民临死前的哀嚎在他耳朵里是如此美妙。以至于使他不由自主的想要翩然起舞。

    “你的恶趣味一如既往地令人作呕。”在他身后，罗烟烟面露厌恶地斜视着他的惺惺作态，再想到他刚才向自己展示过的“艺术”，只觉得他现在表现出来的丑态像极了一个因为抢到了香蕉而洋洋自得的猴子。

    “你对于我的嫉妒还真是不曾改变啊，别忘了一百源初石……”赫默尔面露不屑。

    “吝啬的男人。”罗烟烟冷笑，突然注意到天际，一道雷光划破灰色的天空。

    “是添野座从大人！”认出那是谁后，罗烟烟脸上露出狂热的神色。

    任何一位暗流成员，对那些高高在上的座从都应是如此，崇拜敬仰，纵使是赫默尔也有这对那种层次的向往。

    他还想说些什么，嗓子却突然像卡住地磁带一样声音戛然而止。脸上的笑容凝固，双眼里满是惊愕的神色。

    “你怎么了？”罗烟烟顺着赫默尔的视线看过去，亦如遭雷击般呆立当场。

    “那是……是她？是……眠雨吗？”罗烟烟木然张口。

    远处的空中，璀璨雷光的中心，与浑身被紫电包裹的添野座从对峙着的，是那个名叫眠雨的女人！

    那是添野座从大人，是他们无法企及的存在！

    可现在，他们眼中的大人物就这么被那个眠雨拦下了，当着他们的面两人交锋数次，看起来竟然是不分伯仲。

    赫默尔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被硬物堵住了一样，一股荒诞在脑中油然而生。什么玩意，逗他玩是吧！

    这个女人竟然能和添野座从大人打成平手，她怎么会是这种层次的人！她明明只是一个比自己还低级的三阶战士！

    这一刻，赫默尔心乱如麻，回想起他被眠雨胁迫的画面，自己竟然自大的以为对方全靠那把武器！自己甚至无数次想要将那把武器抢来占为己有。

    “是了……一个弱小的家伙，怎么能拥有那么？强大的神器……”赫默尔冷汗直冒，镰刀比在自己脖子上的阴冷感此刻真真切切地再现出来。

    “但她现在面对的是一位座从大人。”赫默尔捂住自己的脖子，似乎这样能让他更有安全感，下一秒，赫默尔兴奋起来。

    “对，她现在面对的是一位座从大人！她怎么可能胜过添野座从大人！对！她一定会败！”

    想到此处，赫默尔神色平静下来，暂且不论他内心还积压着多少后怕，但表面上依旧镇定如初。

    “没关系，那个该死的女人，早晚有一天我会把你关起来折磨到死！希望你在座从手下，别死得太快了。”赫默尔厉声说道。

    罗烟烟旁观了他情绪转变的一切，发出一声冷笑。

    此时的赫默尔还不知道，眠雨其实已经杀掉了一位令他望而生畏的座从，他脚步加快，一边吩咐罗烟烟：“赶紧的，分头行动，D1区可还没遭到多少破坏呢。无序之地的那帮人真是废物，居然到现在还没支援过来……”

    ……

    顾琪儿已经不知道自己躲在这里多长时间了，从自己的邻居突然开始持刀杀人，到楼房倒塌，因为保护她而中刀的父亲将她一把推开，自己却被倒塌的称重墙砸死，一切似乎都发生在眨眼之间。

    身旁的父亲在这躺了多长时间了？一个小时还是两个小时？或者更长……她不清楚。父亲流出的鲜血已经冰凉，快要干涸。直到最后一刻，父亲的最后一个动作都是将自己推出危险区域。

    眼泪又开始不争气地掉了下来，顾琪儿狠狠地抹了一把脏兮兮的小脸，把头埋进自己的臂弯里。

    “我想要妈妈……”她哽咽着，却不敢出声。

    “啪嗒，啪嗒……”隐隐约约有声音传来，像是皮鞋踩在地面上的声音。

    她有点怀疑是自己听错了，在这个倒塌的楼房里，怎么可能有人穿着皮鞋这么悠闲地走路。但是那个声音却越发的清楚，似乎正朝着她走过来。

    说不定，说不定外面的混乱已经结束了，是搜救队正在寻找幸存者。顾琪儿突然想到，是了，肯定是这样！城主那么厉害，肯定早就已经把外面的混乱解决了，现在正在寻找幸存者呢。

    想法一旦出现，就像疯长的野草，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住。

    “啪嗒啪嗒”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一双皮鞋出现在顾琪儿面前。

    顾琪儿惊愕地抬头，看着眼前的男人，他高大英俊，一身整洁的黑色礼服，在废墟中一尘不染。

    而且，她认识这个人。

    顾琪儿欣喜地说道：：“赫默尔叔叔！是你！外面已经安全了吗？妈妈呢，你看到妈妈了吗？”

    赫默尔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女孩，微笑着说道：“是的，已经没什么问题了，我刚才还和烟烟会面了。”

    听到这样的回答，长时间地精神紧绷之后，顾琪儿脑子里的那根弦似乎是终于到达了极限，忍不住大哭起来，泪水稀里哗啦往下流。

    赫默尔没有安抚她，不过还是从她断断续续，边哭边诉说里了解了大概。他脸上的笑容愈发的古怪，看向顾琪儿的眼神也变得危险起来。

    “乖，叔叔先带你出去，然后带你去找妈妈好不好？”赫默尔露出和善的微笑，向顾琪儿伸出手去。

    怎料顾琪儿脑袋摇晃地如拨浪鼓一样，“不，不要。赫默尔叔叔，你说你刚才看到妈妈了，她一定在找我，你能帮我把妈妈带过来吗，我害怕……”

    “我带你去找她也是一样的啊，乖琪儿，快来。”赫默尔嘴角弧度更甚，眼看就要抓住她的胳膊。

    “砰！”沉闷的击打声传来，赫默尔的身体一僵，疼痛促使他回头，但没想到接下来又是更重的一棍，让他软趴趴地倒下去。

    意识消失之前，赫默尔看到的最后一幕，是罗烟烟提着厚重的钢管，站在他面前。

    顾琪儿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她不理解为什么妈妈要打这个看起来很好的叔叔，但本能驱使她欣喜地扑向妈妈怀里。

    “呜呜呜，爸爸，爸爸他……”顾琪儿语无伦次地呜咽着，罗烟烟轻轻拍着她的背，一边用平静柔和的语气应和着。

    等顾琪儿平复下来，她一抽一抽道：“我以为妈妈也会像爸爸一样……”

    她话还没说完，罗烟烟的双手手却缓缓落在她的脖颈上，将她纤细的脖子握住，“妈妈？”

    顾琪儿不解，她看到平日里最喜欢自己的妈妈，脸上布满着意味不明的神色，就像空气里充斥的烟雾一样令人绝望。

    “对不起，对不起……琪儿……我保护不了你，至少不能让你变成王座冕下培养恐惧气息的养料。”罗烟烟低着头，低沉的呓语仿佛羽毛，飘荡在破烂的街道。

    顾琪儿的凸起的双眼直勾勾地看向上方地残垣断壁，像是在悠远的梦中被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