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零和孙婉婉随着两名小环穿过庭院，转过回廊，就到了大厅。

    厅上有三个人正在聊着天。

    坐在主位的，是个面容精瘦，衣着华丽的老人。

    他的年纪看来已过花甲，脸色有些枯黄，也许是因为常年的病痛，才使得他看上去有些憔悴，但他的眼睛却是黑白分明，灼灼有光。

    纵然是坐在那里，他的腰杆仍是挺得笔直，没有丝毫的龙钟老态。

    聂零已经猜到，这人想必就是孟书纲的父亲，藏器山庄的孟老庄主孟远宏。

    另外两人，除了孟书纲，还有一名是个面相十分威严的中年男子。

    聂零走进来，这三人都面带微笑，长身而起。

    孟远宏缓步离座，微笑道：“两位小友驾临敝庄，老朽未曾远迎，失礼之处还望恕罪。”

    说着他指向厅前摆好的酒席，含笑作揖道：“今夜略备薄酒，特为两位接风洗尘。两位，请上座。”

    聂零附揖道：“孟老庄主如此客气，我们怎受的起？”

    孟远宏微笑道：“相逢即是有缘，请！”

    几个人都坐下后，孟远宏又笑着道：“听闻少侠从不沾酒，老朽命人研制不少新鲜的豆浆，供少侠尝尝。”

    豆浆已呈上，果然很新鲜。

    聂零喝了一口，便觉得浆香扑鼻，香甜可口。

    孟远宏微笑着举杯道：“聂少侠对犬子有救命之恩，这一杯，老朽应当敬你。”

    聂零附揖道：“路见不平，本就当拔刀相助，庄主何须见外。”

    那中年男子忽然开口道：“说的好。凭聂少侠这份勇气和侠气，就当浮一大白。”

    说着他就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下。

    孟远宏等他的酒喝完，便笑着向聂零介绍道：“这位是江湖上人称‘铁面判官’的霍彬霍大侠，是老朽多年的朋友。”

    聂零并不认识他，自然也不了解这位‘铁面判官’的来头有多响？但他心里很明白，这人既能成为孟老庄主的朋友，在江湖上也绝不会是个无名之辈。

    而江湖中听过这位‘铁面判官’的人，都知道此人急公好义，疾恶如仇，是江南一带响当当的英雄人物。

    聂零对他的印象并不差，因为他喝酒的那份直爽令他想起了沈承伊。

    沈承伊现在只想喝一杯酒。

    他全身都被铐上了铁链，关在一个暗不见天日的牢笼里。

    他自己也不知道关了多久。他只是依稀记得，为聂零断后的那天晚上，有几个声音忽然从他身后响起。

    那声音既不是杨苍龙师徒的，也不是司徒鹰师徒的。

    那声音仿佛是从地狱里来的，他还未来得及听清楚，他的人就已昏倒了下去。

    等他醒来时，他就发现自己身上的穴道已全被封住，像条野狗一样被人关在了这里。

    没有人知道这里是哪里。

    唯一一个可能知道的，或许是那个替他送食物的小童子。

    但当他知道那个小童子不仅是个聋子，还是个哑巴的时候，他已绝望。

    而更让他绝望的，是他想喝杯酒都已成了奢望。

    聂零目光凝注着霍彬，微笑道：“久仰大名。”

    霍彬也凝注着他，笑道：“聂少侠行走江湖不久，便能打败紫面阎罗，丁氏三煞中的人煞和天煞，在下也是佩服得很。”

    他又喝了一杯酒，接着道：“其实在下也有些问题，想向聂少侠请教。”

    聂零道：“请说。”

    霍彬沉吟道：“阁下曾与无双城的沈承伊一起调查过苗家镇被屠一案，但后来沈公子音讯全无，人也莫名失踪，阁下可知其中内情？”

    聂零沉吟着，象是不知该如何措词。

    他虽然对霍彬这突如起来的问题感到有些震惊，但最好奇的反而是他的动机。

    霍彬淡淡道：“沈承伊是在下的朋友，如今他发生这等事，在下岂会坐之不理。”

    聂零沉默了半晌，黯然道：“那晚沈公子独自面对杨苍龙和司徒鹰王师徒，我……我也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

    他皱了皱眉，叹息着道：“那日他为我断后，让我离开。可到现在，他究竟是生是死，我也不知道。”

    霍彬的面色沉重了下来，缓缓道：“这就奇怪了。司徒鹰和杨苍龙都已经死了，沈承伊又会去哪里了？”

    聂零忽然吃惊的瞪着他，讶声道：“你……你是说司徒鹰和杨苍龙都已经死了？”

    霍彬叹了口气，道：“不错。”

    聂零道：“他们是怎么死的？”

    霍彬道：“相互杀死的。”

    他又接着道：“想必他们是为了争夺什么东西，自相残杀，相互死在了对方手里。”

    聂零道：“司徒刚呢？”

    霍彬道：“他也跟沈承伊一样音讯全无。”

    聂零的心似乎在往下沉。

    听到这里，他现在至少已经明白了三件事情：

    第一，那天晚上他们之间必定发生了意外，所以司徒鹰和杨苍龙才会死，沈承伊和司徒刚才会失踪。

    第二，司徒鹰和杨苍龙二人没得到剑谱又怎会自相残杀？这其中必定发生了什么事。

    第三，沈承伊和司徒刚两人都失踪，要么就是司徒刚将沈承伊藏起来了，要么就是他们两人都被别人藏起来了。

    但无论哪件事，能做到这样的，就只有无心楼的人。

    孟远宏道沉吟了一会，叹息着道：“这无心楼是何方神圣？老朽竟从未听说过。”

    霍彬道：“孟老庄主可还记得当年在泰山与魔教的那一战？”

    孟远宏的神情似乎被他拉回到了三十年前：

    那天他和无双城城主龙鹤骞，烈刀门门主黄烈，三人合力大战魔教教主严铁衣。

    也就是在那天，他们三人合力将严铁衣打落泰山，中原武林从此不再受魔教压迫。

    孟远宏皱眉道：“这无心楼莫非跟魔教有关？”

    霍彬道：“据说无心楼的主人就是严铁衣的后代。”

    孟远宏长长叹了口气，沉吟道：“山雨欲来风满楼……看来这往后的江湖再也不会平静了。”

    孟远宏一向很少开口。

    很少开口的人，说出来的话总比较深刻些。

    他是不是已经看到了江湖上那些已掀起来的腥风血雨？

    聂零道：“阁下可知道潘元宝，二月花，花无容，刀剑双雄这几个人？”

    霍彬道：“这几人莫非是无心楼的人？”

    聂零点了点头，沉吟道：“如今要找到沈承伊，只能从这几个人身上着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