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客行之刀剑问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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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遗留之物

    聂零立刻扑过去,将他扶住。

    而沈承伊也已用最快的速度掠出院外,他的剑法一向以轻灵见长,此刻轻功一施展更是轻妙无比。

    看来他在轻功上的造诣也并不比他的剑法差。

    屋后已根本没有人。

    只有风,风吹在他身上,他忽然觉得好冷。

    他所担心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

    孙如海苍白的脸色已经变成了死灰色,他的喉头处还留着几点细小的血痕,血也是黑的。

    聂零的眼睛里已充满了痛苦。

    孙如海不仅是他的朋友,也是他的长辈。在他很小的时候,孙如海就常常背着他爬上高高的山顶,去数星星,教他看星象。

    他从来不知道孙如海是做什么的,但他无疑是一个很有学问的人。

    而现在这个人就躺在他的怀里,已是具冰冷的尸体,已再也无法开口说话。

    聂零第一次感受到生命在他怀里消逝的无奈,所以他更痛苦。

    此时沈承伊的人已经回到了院子。

    聂零失声道:“人呢?”

    沈承伊黯然道:“跑了。”

    聂零道:“你已看清楚来人是谁?”

    沈承伊摇了摇头,道:“此人的轻功在我之上,我……”

    他已无法再说下去,他的痛苦并不比聂零少。

    沈承伊看着倒在聂零怀里的孙如海,面色凝重,自责道:“如果不是我执意来此,也许他老人家就不会死。”

    聂零道:“你错了。”

    他又接着道:“孙老爷子知道的秘密太多,这些秘密对那些人已经构成了威胁,你今天就算不来找他,那些人想必也不会放过他。”

    沈承伊道:“可是我……”

    聂零抢道:“现在并不是自责的时候,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沈承伊道:“你说得对。我一定要找到那个人,我绝不能让孙老先生死得不明不白。”

    聂零道:“但这不是我们目前要去做的,现在最重要的,是先要去找到这个玉佩的主人。”

    他手里握着一块玉佩。

    月牙形的玉佩。

    玉佩是孙如海临死前交给他的。

    沈承伊动容道:“这玉佩……难道跟孙老先生提到的凶手有关?”

    聂零道:“也许是。”

    沈承伊疑道:“也许是?”

    聂零道:“我曾经见过这块玉佩,这玉佩原本是一对的。”

    沈承伊道:“那另外一块呢?”

    聂零摇了摇头,道:“也许还在他亲人的手里,也许……”

    沈承伊动容道:“孙老先生还有亲人在世?”

    聂零道:“据我所知,他还有一个孙女。”

    沈承伊道:“如此说来,孙老先生将玉佩交给你,莫非是想要提醒我们去保护他的孙女。”

    孙婉婉站在阳台上。

    阳光照着她嫣红的脸,也照着他手里的那盆郁金香。

    鲜红的郁金香,娇艳欲滴,含苞待放。

    为了这盆郁金香,孙如海曾经远赴西域寻找花籽,可如今活着的只有这一盆。

    一盆也是一朵。

    只要有一朵活着,孙婉婉就有法子培育出更多的郁金香。

    她喜欢花,就像她同样喜欢孙如海。

    这也许只因她的生命除了爷爷,就只有花。

    她的闺房里,院子里都是她种满的花。

    只要走进这里,就像走进了花的海洋。

    只要来到这里,四季寒暑,你都能看得到花开,闻得到花香。

    而孙婉婉就是这片花海的主人。

    她就像这花中的精灵,花中的仙子。

    花开满屋,满屋花香。

    她的人也娇艳如花。

    “砰。”

    院子里传来一阵破碎声。

    “一定又是青青那个丫头摔碎了花盆。”

    青青既是她的丫鬟,也是她的姐妹。

    孙婉婉推开房门,一袭黑影已朝着她笼罩了下来。

    车厢里还有酒。

    沈承伊已看了好久,却没有一点想要喝的意思。

    聂零看着他,忍不住道:“你在想什么?”

    沈承伊想要说却又忍住。

    聂零道:“你是不是在想,像孙老爷子这样的人为何也会沦落到这种地方。”

    沈承伊暗自叹了口气,这个少年好像永远都能猜到别人在想什么。

    沈承伊迟疑了一会,道:“我只不过在奇怪,以他的见识和聪明,若要在江湖上闯出一番天地,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可是他……”

    聂零道:“也许就正如他自己所说的江湖险恶,对于名和利,他已看得很轻。”

    沈承伊恨恨道:“这么样一个人,本不该死的。”

    可是该死的人,他却偏偏一个都找不到。

    为了这件事,已经有一百七十个人惨死,现在又多了一个,下一个又将是谁?

    沈承伊的神色忽然变得很伤感:“到了边城,恐怕我就不能再送你了。”

    聂零瞪着他,迟疑道:“你要我走?你是怕连累到我!”

    沈承伊目中的忧虑似乎更深:“为了此事,死的人已经太多。”

    聂零叹息道:“的确太多。”

    沈承伊道:“我实在不想再看到无辜的人因此送命,更何况这件事本来就跟你没关系。”

    聂零道:“本来没关系,但现在却有了。”

    他接着道:“孙老爷子为此事而死,我也不能让他死的不明不白。何况就算我要走,那些人想必也不会放过我。”

    江湖中的事本来就是这样子,一旦牵扯进去,想要脱身就已经很难,孙如海就是最好的例子。

    聂零不知道孙老爷子究竟还掌握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更不知道他怎么会知道这些秘密的。他现在唯一知道的就是这些秘密都已经随着他的尸身,永远长埋于地下。

    沈承伊拿起身旁的酒,终于还是打开了,他决心要做一件事的时候,通常都会喝点酒。

    聂零道:“看来你终于明白,酒是用来喝的,并不是用来看的。”

    沈承伊道:“只可惜现在喝酒的是我,看着的却是你。”

    他忽又接着道:“你还是不喝?”

    聂零摇了摇头,道:“不喝。”

    沈承伊道:“不喝酒的人是不是永远都能够保持清醒。”

    聂零道:“不能。”

    沈承伊道:“为什么?”

    聂零道:“因为无论多清醒的人,也很难不做到自己骗自己。”

    一个人自己骗自己,只因为他想让自己的日子能够好过些。

    沈承伊叹了口气,苦笑道:“有时候我倒是希望你能够糊涂些。”

    聂零道:“为什么?”

    因为像你这样的少年本来还有大好的前程,本不必陪我趟这趟浑水的。

    因为这一次他所碰到的对手简直太可怕,这一去,前面究竟还有多少危险,连沈承伊他自己都不知道,你又何必陪我去送死呢?

    这番话他并没有说出来,因为他知道,就算说出来也没有用。

    聂零的态度已经很明显,意思也已经很明白。

    有些人决定的事好像永远都不会更改。

    他只希望聂零能够好好地活着,至于他自己,他早已将生死看得很轻。

    马车还在奔驰,风从车窗吹进来,树木正迅速的往后退。

    看到那些呼啸而过的树木总能让人误以为是树木在动而不是马车。

    世上很多事就是如此,人们通常都会被自己看到的假象所蒙蔽,却不知道真相往往就藏在身边。

    而危险岂非也就藏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