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回迁。

    苏沐风已经站在书房的门口。

    “不知道风大哥现在怎么样了，他的伤有没有好点。他叫我来书房，说有重要事情和我说，不知道会是什么事。”

    他心里想着这些话，手已轻轻叩响了房门。

    里面传来风无痕中气十足的声音。

    “进来。”

    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苏沐风走进屋子，并顺手把门关上。

    从他的视线望去，风无痕站在书架的正前方，虽然背对着他，但看那气定神闲的样子，似乎已经恢复如初，充满担忧的心不由放松了些。

    “风大哥，你找我有什么事吗？”他问。

    风无痕转身看着苏沐风，脸上挂着让人捉摸不透的笑容，对后者的提问仿佛置若罔闻。

    “苏兄弟，”他说，“你心中有一句憋了很久的话一直想对我说，是也不是？”

    这个问题问得苏沐风一怔，愣了半天才回答道：“对呀，你是怎么知道的？”

    蓦地，他灵光一闪，难道风大哥说的重要事情和我有关？

    “我不但知道，而且还算出来你想说什么。”风无痕故作高深地掐着手指，一副算命先生的气派，“你是不是想，让我教你修行？”

    苏沐风又是一怔，这才明白风无痕要说的重要事情就是他心中一直所想的事情，这个一直可以精确为一个月。

    本来是他有求于人家，现在却被对方主动点破，心里多少有点不好意思。

    他讪讪一笑：“风大哥，没想到我心中的想法早就被你看穿了。”

    原来，自那夜被风无痕告知可入修行一途，苏沐风就喜不自胜，但他对如何修炼却是一窍不通，既不知吐纳之法，也不晓行经走脉之势。

    没有功法在身，再好的天赋，也是无米之炊。

    他料想，风无痕既然是修行之人，定然可教自己如何修炼，所以一直想跟他吐露这个想法，但一直未找到合适的机会。

    这件事也一直令他感到躁动。

    如今细细想来，他之所以没有机会，是因为风无痕不给他机会，“约法三章”也一直令他有所顾忌。

    “其实这没什么，”风无痕说，“主要是你当时的表情忘了收敛，一开始就把你出卖了，我想不知道都难。”

    苏沐风面露羞赧，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低着头，用右手挠着后脑勺，心想：

    “既然风大哥早就知道我心中所想，那么他心中想必早已有了打算，他一直不正面回复我，岂不就是委婉的拒绝？

    “想来也是，这修炼之法何其重要，古往今来，自有它内在的传承规则，岂可轻易传人？

    “我与风大哥不过是萍水之交，他又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随随便便传授给我呢？

    “看来我是没戏了。”

    想到此处，他不由得神色一黯。

    表情即是心情，任谁都瞧得出他心底的失落。

    风无痕自然也察觉到了。

    “你如果因为这一个月来我没有教你修行而感到失望的话，”他说，“不如先听我把话说完，再失望也不迟。”

    苏沐风抬头看他，眼神流露不解。

    风无痕没有理会他的眼神，自顾自以异常舒缓的语气开始娓娓道来：

    “修行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这段时间之所以带你出谷转悠，其实是有用意的。

    “其一，是为了让你熟悉周围的环境，这点你以后自会明白。

    “其二，是带你活络筋骨，毕竟你在床上躺了三个月，需要多多锻炼，让身体渐渐适应下来。

    “其三，是考察你的心性，是否符合我心中修行之人的标准，修行之人有才无德，是天下之大患。

    “从这一个月的相处来看，你性情温良，性格坚韧，兼有悟性，非常符合我心中的标准。不过，昨天发生的事是突发事件，并非有意为之，但你的做法让我对你更加刮目相看。

    “其四，就是采些草药，帮助你在修行的路上打下基础。

    “虽说在天材地宝的作用下，让你踏入了气域境初期境界，但这个境界与你同辈之人相比，简直不值一提。更为重要的是，你的经脉没有经过修武这一过程的锤炼，尚有些羸弱，需要借助药物进行刺激，不然以后修行，前途有限，难窥大道。”

    呆滞！

    彻底的呆滞！

    风无痕的一番话犹如一道天雷在苏沐风脑中炸响，他整个人懵掉了，只剩下呆滞。

    这番话所表达的意思，与他刚才的心中所想完全背道而驰，甚至超乎了一个人的正常想象，至少苏沐风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

    此刻，他的情感很复杂，有峰回路转后的欣喜，有不解其意的愧疚，也有拨云见日、得知真相后的挣扎。

    “原来风大哥早就有意教我修行，并不似我心中想的那般不堪，可我却一直视而不见，反而心生焦躁，枉我与他朝夕相处，实在该死。

    “这一个月的谷外磨练，都是为了教我修行而做的准备，哪怕采的草药也都是为我准备的，如此良苦用心，我何德何能承受得起？”

    继而，于内心深处，无论是之前的得知自己能够修行而自诩天赋异禀的狂妄心态，还是之后的为不知如何修行而躁动不安的心态，在此刻全都被碾得粉碎。

    望着表情呆滞的苏沐风，风无痕一脸促狭地说：“那么，现在还感到失望吗？”

    “风大哥，”苏沐风惭愧地摇摇头，“没想到你居然如此为我着想，我心中焉敢失望，反而甚觉愧疚，我何德何能让你这般眷顾，我实在难以承受，且无以为报。”

    “我愿意教你修行，是因为我认可你，觉得你是可塑之才。至于报答，昨天你不是已经报答过了吗？而且这种机会，以后也会有的，你心中不必有所挂碍。”风无痕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

    苏沐风心里清楚，相比于风无痕对自己的恩情，他昨日的那点帮助实在微不足道。

    为了消除苏沐风心中的挣扎，风无痕接着说道：

    “既然选择了修行，就要对修行的境界有所了解，之前已经给你介绍过修行之前的境界，现在是时候给你介绍一下修行之后的境界划分，两者不可同日而语。”

    苏沐风神情激动，双眼发亮。

    “修行者的第一个境界是气域境，接下来是气旋境、聚元境、丹元境和元丹境，每个境界又分为一到九层，外加大圆满十个小境界。

    “当然，他还有另一种说法，就是初期、中期、后期和大圆满，一至三层为初期，四至六层为中期，七至九层为后期。

    “这两种说法殊途同归，并无本质区别。

    “万丈高楼平地起，气域境是修行路上的基石，对修行者以后的修炼影响深远，它分为天极气域和人极气域。

    “绝大多数人都只能修到人极气域，想要打破丹田壁垒进阶天极气域，除非有天大的机缘，否则根本不可能。”

    说到这里，风无痕满含深意却不露痕迹地看了苏沐风一眼。

    “其中，元丹境比较特殊，它的特殊之处在于，这个境界有的人最高只能修炼出一个小境界，有的人最高可修炼出九个小境界。

    “一和九是云泥之别，究竟谁是天才，谁是庸才，谁是强者，谁是弱者，在这里将泾渭分明。

    “夫天生万物兮道衍灵，万物以灵为长。

    “灵，是迈向高层次修行过程的基础。

    “突破元丹境后，就会在体内生灵，这便是化灵境。

    “化灵境是修行者的分水岭，不仅寿命会大大增加，实力更是突飞猛进。

    “至于后面的境界，现在与你来说太过遥远，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把现有的境界巩固下来，夯实基础。

    “修行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好高骛远和一曝十寒都是修行者的天敌，行远自迩、登高自卑才是我辈最好的归宿。”

    苏沐风一直在静静地聆听，前面关于修行境界的描述让他很是震撼，但这种震撼很快就被最后一段话的锋芒所掩盖。

    最后一段话说得情真意切，如暮鼓晨钟，他内心深受感染。

    一直以来，他都对风无痕敬佩之至，这种敬佩不仅限于救命之恩和渊博的学识，风无痕的率真性格和豪放性情，与之相处有一种如沐春风之感，这些才是敬佩之情的最终来源。

    从风无痕的叙述中，他还感受到了修行之路的漫漫曲折，这将是一条无比艰辛的道路。

    虽然他现在只是一个修行菜鸟，可能连菜鸟都不一定算，但既然选择了这条路，那么无论前方会面临什么，他都将砥砺前行，义无反顾。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这种从宏观上正确认识修行的心态，将伴随一个修行者的一生。

    目前看来，苏沐风已经领悟到了。

    “风大哥，”苏沐风语带诚恳，向风无痕深深一揖，“谢谢你的肺腑良言，让我对修行有了前所未有的认识。”

    此刻，他的内心一片宁静，哪怕知道自己拥有世人梦寐以求的天极气域，也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波澜和激动，他深深地明白，修行这条路究竟能走多远，谁也无法预料。

    良好的天赋固然加分，但古往今来，所谓天才而早夭者，不胜枚举。

    像韩信、贾谊、霍去病、曹冲、王勃等，这些都还是叫得出名字的，那些叫不出名字的更是如过江之鲫，不知凡几。

    况且，以他目前二十岁的年龄才踏入修行，就已经落后同龄人很多了，也就更没有资格骄傲了。

    风无痕点点头，眼神含赞许之色，苏沐风刚才的心理变化，是由内而外的，整个人的气质相比之前也发生了巨大的改变，这些都被他看在眼里。

    一个人如果没有正确认识修行的心态，就算踏入了修行，这条路也不会走太远，而一旦心态出了问题，心魔也就不远了。

    苏沐风能领悟他话里的意思，他心中甚感欣慰。

    “好，”他赞叹道，“果然悟性极佳。从今天开始，我便传你《万象归元诀》和《斡天十二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