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曾是谁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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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言安的至暗时刻

    言安不是小姑娘了。

    言安与先生——更准确的,应该叫“前夫”——识于校园,彼此初恋,陪伴五年。当初逆着父母的意嫁给他,直到生了女儿,父母才终于渐渐放下芥蒂,她觉得终于圆满。女儿周岁生日第二天,他迫不及待地给了她一份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仿佛连一刻都不愿意等。后来听说他和手术室一个护士在一起已经有一年多了,护士怀了孩子,是双胞胎,她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人;过了很久她才回过味来:他能等到她哺乳期结束才离婚,也算是最大的仁慈。女儿判给爸爸,自那之后,她连接一个月失眠。直到有一天凌晨4点,她睡不着一个人站在10楼阳台上,看着楼下的水泥地面,神使鬼差地抬起一只脚,猛然被自己吓到。从医的直觉让她双手颤抖着拨了远在异地的好朋友的电话,冷汗涔涔:“我必须给你打个电话,必须有人跟我说说话,我怕我控制不了自己。”

    ——这是一场自救,一向要强的她终于承认自己陷入了人生的至暗时刻,开始了和抑郁症斗争的两年。

    吃药,看诊,健身,不push自己,也不停下脚步。她正视那个躲在黑暗里的自己,接纳她;考了2级心理咨询师,组建了一个产后抑郁妈妈团,抱团互助;最宝贵的三个挚友一直在支持她所有的改变和决定。

    某种程度上,这两年她得到的比失去的更多。

    如果不能将你击倒,便只会令你更加强大。

    涅槃,言安这样定义那两年,走出来时,脱胎换骨。

    但她从来不感谢苦难。走过的才知道,即使过去了,还是会心有余悸。

    开始一段感情,就意味着不能善终的可能,就意味着可能再次陷进那个沼泽,她不知道是不是可以。何况自己处境如此,如果要开始,也要开始一段稳定而成熟的“感情”——不是爱情也没关系。言安不是不婚主义,她相信陪伴和恩情。她要有一个比她更成熟的人和她一同走下去,照顾爸爸妈妈,把果果接回来,一年四季,一日三餐,相濡以沫。三观相合,审美一致,就可以了。

    穆昊然这种小朋友完全不在她的范围之内。

    她谈恋爱时也有过激素冲昏头脑,一门心思钉在一个人身上的时候;悬而未决、求而不得最难放下。言安在学校代大课时颇受学生欢迎,下课常有小女生求合影求微信;穆昊然甫出校园,也许从前做学生时对她有所耳闻,也或许听过她的课,就此种了一点执念。如今做了同事,迫不及待地把“老师”变成“师姐”。

    他到底想要做什么?一直这样看着她?还是有一天会挑明?还是隐忍着等时间磨平?或者上天会派一个小姑娘把他掰过来?

    言安善于琢磨学生心理,这种事情却头一次遇见。一直回避,或许反而激发了他的“思而不得”;如何开解,还是要等待一个时机。医院是世界上最忙碌的地方,八卦很难发酵。没发生什么事儿,科里人的玩笑都是善意的小玩笑;如果真有了什么事儿,就真的是众口铄金,万劫不复。

    她朋友圈里越来越频繁地晒宝宝,一副老母亲模样。两人不在一个实验室,工作0交集;她一向步履匆匆,看到他还是会主动找个招呼问个好。似乎慢慢轻松了些,相安无事。他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似乎已经成了实验室里哪盏灯发出的光,不仅言安习惯了,就连科室里的同事们似乎也都习惯了。

    因为所有人都不相信他会真的喜欢她吧,包括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