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量之际，刘宇已经抱着纸墨，小跑着回到破庙内，看着犹如老僧入定的马良，不禁小声耳语：

    “马小兄弟，纸墨给你拿来了，真的没有问题吗？”

    他实在想不明白这两样烂大街的东西在此刻能有什么用，难不成真要给女鬼画像？

    暗自思索无果后，不由得怀疑地看向旁边胸有成竹的马良。

    “夜姐姐摆个姿势吧，我要开始画了。”

    马良微微一笑，向他递了个安心的眼神。

    假装摸向內襟实则从脑海中召唤出古朴画笔，正襟危坐，一手磨墨，一手执笔，竟有一丝大家风范。

    夜魅侧卧在木质供台上，轻纱半卸露出嫩滑酥肩，鹅颈后仰顾盼含春，双腿微弓交叠，玉足滑过白皙的小腿，眼眸似水，朱唇轻启：

    “哦？像这样吗？”

    妖精！

    他低声暗骂，随即抬起头，言不由衷地说：“太美了，保持住，别动！”

    紧接着按照脑海中的记忆描摹起来。

    水墨点在画纸很快渲染开来，八卦帽，齐身道袍，铜钱剑，驱邪灵符一一跃然纸上。

    “好了！”

    他收起画笔，满意地看着眼前的道人。

    “这么快？马小兄弟要不要再等等，先润色一番，要是画的不像她……嗯？”

    旁边的刘宇看他停笔，缓缓地凑过来低头看去，一时竟无语凝噎。

    “刘大哥放心，你且退后，接下来看我的吧。”

    马良一脸自信，收起画笔，安慰旁边呆愣在原地的刘宇。

    随后施施然站起身，手中握着刚刚完成的画卷向她走去。

    “画好了吗，展开给姐姐看看。”

    夜魅坐起身，单手撑住下巴，翘起二郎腿，满眼期待地盯着他手中的画卷，毕竟又有那个漂亮女人能拒绝自拍呢。

    “姐姐请看！”

    他左手一松，右手提着画卷展开。

    画纸衬着玄墨，一幅活灵活现的道人驱邪图抖落开来。

    夜魅瞪大美目，疑惑不解地看着眼前的图画，旋即好像明白了什么似的，妖冶的绿色瞳孔喷出愤怒的火光：

    “你竟然敢耍我！”

    尖锐的吼声如平地惊雷，阴冷的气息山呼海啸般从她的体内爆发而出，木制的供台承受不住，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随后碎裂开来。

    马良躲在画后，画纸猎猎作响，扑面而来的气势压得他近乎窒息，用尽力气颤抖着低声吼道：

    “英叔救我！”

    夜魅的眼睛紧紧地锁定着画后的马良，如果刚刚她还有一丝戏耍猎物的兴致，那么现在她只想狠狠地吸干他。

    只见她小腿微曲，柔弱的纤足用力蹬地，一个弹射起步，双手成爪状，像只离弦的箭矢一样飞速射来。

    瞬间便已经欺身画前，却被拦在方寸之间。

    一柄铜钱为锋，红线缠身的宝剑从画中伸出，不偏不倚地正好横在她两手之中。

    她去势不减，双手微微用力就要抓碎这拦路之物，谁知刚一触及剑身，红光闪烁，便如烙铁入肉，滋啦声不绝于耳。

    “啊！”

    吃痛后退，惊叫出声，她低头看去，手掌内白皙的皮肤上烫印着铜钱模样的焦痕，油脂的浓香混合着蛋白质的焦臭散发到空气中。

    灼烧感，刺痛感猛烈地刺激着她的大脑，触目惊心的焦痕的更是让她直接尖叫出声：

    “啊啊啊啊！这可是我最喜欢的衣服，我要杀了你！”

    大量蚯蚓般绿色的脉络出现在她脸上，天仙似的容颜此时变得如同恶鬼，气势再度凌冽三分。

    双手呈爪状，覆盖一层乌光，再次蹬地袭来。

    马良面前，画纸消散，水墨斗转，道人从画中踏出。

    右手手持铜钱剑，剑身由十帝钱组成，红线串联其中，长七寸二分名曰地煞魂灵剑。

    左手持驱邪灵符，黄纸丹砂，用特定的笔法写着：敕令驱邪。

    齐身黄色道袍，头戴八卦帽，眉眼倒竖，神情木讷。

    反应却一点儿不慢，侧身躲过扑击，挥剑横拍在她的腰间，瞬间将其击飞出去，狼狈地倒在一旁的草席上。

    马良眼见英叔如此勇猛，迅速站起身，抖落沾在长衫上的泥土，高声揶揄道：

    “夜姐姐可还喜欢这幅画？”

    夜魅挣扎着站起身，束起的头发散落遮盖着面容，腰间的衣服破损，洞中窥肉，略见铜钱焦痕。

    “好！好得很！没想到躲过那群臭牛鼻子，还能在这儿阴沟里翻船，马良我记住你了！”

    隔着头发，她绿色的瞳孔死死盯着马良，仿佛要将他的样子牢牢地拓印进自己的脑海。

    怨毒的眼神让他不寒而栗，咬牙切齿的声音倒是让他舒了一口胸中的闷气。

    “不好，别让她跑了！”

    刘宇看着悄悄向门外挪动的夜魅，赶忙出声提醒。

    道人明显更快，一个跨步便闪身到她近前，右手举剑直刺眉心，左手回缩腰间捏着驱邪灵符。

    夜魅慌忙间抬手抵挡，道人变刺为横拨，卡住她防守的路线，扭转腰间发力，左手捏着符纸悍然间直中空门。

    驱邪灵符贴在额头，瞬间抑制住她的动作，犹如时间静止一般。

    道人提剑上前，左手掐诀，右手用铜钱剑点在符纸上，红绳倏地崩裂，失去光泽的铜钱散落在地，一道殷红的光芒透入符纸内。

    丹砂如血，无火自燃，黄纸撒落藏着火星的余烬，被气流送入她的体内。

    霎时间，橘红色的烈火从内而外的燃起，热浪中一道模糊透明的人形离体，刺耳的尖啸声响起：

    “马良！！！我绝对不会放过你，损我衣物者，不共戴天！！”

    随着尖啸声消散，夜魅仿佛被掏空一般，由内而外地干瘪下去，塌成一团，在烈火的灼烧中化为灰烬。

    木讷的道人瞧见这场景似乎重拾片刻清醒，张口低声念唱道：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

    “……敕救等众，急急超生，敕救等众，急急超生！”

    最后一字吐出，马良仿佛听见有女子喜极而泣的哭声，又好像是风声，含糊不清地说：

    “谢过道长！”

    道人的身影也逐渐淡化，连同散落的十帝钱一起消散在虚空中，马良对其拱手，朗声说道：

    “拜谢英叔！”

    刘宇同样站起身拱手作揖，朗声说道：

    “拜谢英叔！”

    虽然今晚所发生的事情颠覆他的认知，不过他依然明白是眼前的道长救了他们，娘子教他，知恩图报人之常理。

    整理好草席，关上庙门，刘宇重新拿出火折子点燃火堆，天边还未露白，俩人对坐在火堆旁相顾无言。

    “马兄，你这……”

    “刘兄，其实……”

    “哈哈哈……”

    两人同时开口，转而又相视一笑。

    刘宇走南闯北，明白是人都有秘密，强压心中的好奇，不再询问，而马良正要随便解释糊弄一番，眼见他不问，也乐得清闲。

    “砰砰砰，有人在吗？”

    就在俩人准备重新睡下时，敲门声连同稍显稚嫩的女声同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