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个人失忆之后又痊愈，有些记忆在犄角旮旯里隐藏，一时间想不起来也很正常。

    毕竟人是一个混沌的模型，不能像机器一样量化。

    然而严格的来说，人工智能就是机器，只要一个自检，瞬间就能知道哪里多了哪里少了，怎么会有漏过的讯息？

    妙影的万木逢春法总共在机甲身上使用过两次，最近一次都在几天前了，为什么小柒刚刚才发现？

    “我不会出bug了吧……中病毒了？”小柒的声音已经有些人性化的慌乱，她却没有感觉出来：“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维修部保守估计在几十光年之外……”

    “小柒……”沈毅深深吸了口气，语气有些复杂：“你应该没有中病毒，而是……而是变得越来越像我们了。”

    小柒瞬间沉默，良久之后才反应过来：“……像碳基生物？”

    其实科学界早就有过争论，要不要把人工智能AI算作一种新的生命形式，要不要把它们算成硅基生物。

    除去各种伦理道德不谈，反对者所持最大的理由就是：碳基生物是不可预测的，是有无限可能的。哪怕人工智能比人脑高一万倍，它也是一条条数据，行为也是有定式的。

    可随着人工智能的进化速度越来越快，它们与人类的界限也越来越模糊。

    然而让所有人类失望，又或者说松了一口气的是，人工智能无论如何都越不过这条线。

    现在，这条线在沈毅面前被突破了。

    如果按照这个世界的魔法理论，小柒除了没有肉体，其他的，包括思维模式在内，都与人类别无二致了！

    可这是为什么？

    小柒怎么就跨越这条线了？因为穿越？还是因为妙影的万木逢春法？

    或者是什么更复杂的原因？

    沈毅定了定心神，对小柒说道：“说实在的，我也不知道这种变化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你要时刻关注你的底层逻辑链的发展，这里虽然连台电子制品都找不到，却有更神奇的魔法……总会有解决方法的。”

    “嗯……”小柒闷闷的回应。

    “对了，你继续说你的发现。”

    “哦。”小柒顿了顿，一段极其混乱的画面出现在沈毅的眼中：“虽然有些模糊，可这的确是咱们穿越的过程中，光学探测器所录下的画面了。”

    沈毅看了一遍，只觉得头昏脑涨：“你逐帧分析的结果是什么？”

    “是这副图画。”只有两帧的画面被挑了出来，两幅画面上都有着同样的图案，都是由符文组成的同心圆，中央还有一个米字型的符号贯穿其中。

    这个图案……好像有点眼熟……

    沈毅想了想，突然发现那个笔锋凌厉的米字型，竟然与之前初遇妙影那一晚，所暂住的木屋里由碎尸组成的图案简直一模一样。

    当时沈毅只是看了图案一会儿，就觉得意识模糊，还是妙影迅速出手，才把他抢救回来。

    听妙影的意思，那个由碎尸组成的东西，叫四神祭坛，而这个世界的混沌邪神可以通过祭坛来直视人间。

    “根据这两幅图画的周围环境分析，其中一幅，应该是在混沌荒原的黑雪之中，也就是咱们在这个世界的第一站。另一幅因为环境同质性太大，所以无法分析……”小柒迟疑了一下说道：“不过我有个猜测……”

    “在虫群巢穴中，是吗？”沈毅得到小柒肯定的回答后，沉吟了一下，升起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如果……我是说如果，这两个符号，是咱们穿越的原因，那咱们现在就试试？”

    说干就干，沈毅沾着肉汤，按着眼前的图像，在身边的桌子上写写画画，不多时，一个大概巴掌大小的法阵已经初具雏形。

    “好了！”

    落下最后一笔之后，沈毅的上半身就向后仰了仰，躲避随时可能发生的异状。

    然后……

    什么都没发生。

    “没反应……”沈毅歪着头，摸了摸下巴。

    小柒一阵无语：“沈老大，你用肉汤来画能成功就有鬼了，这跟用木棍搭建中央处理器有什么区别……”

    沈毅没搭理小柒，继续说道：“我明白了，如果这个符号是一条通道的两头呢？小柒，你在外面也画一个，跟我的这个差不多就成。”

    “好嘞。”小柒痛快的答应了。

    原本肃立在广场中的机甲突然移动了，小柒左右看了看，伸出大手，用两根手指从身旁的枯树上撅下一根树枝，随即在周围来往士卒诧异的目光中，蹲在地上，以张飞绣花的精神，在地上画出巴掌大的法阵。

    “还是没反应……”

    沈毅将一块烤肉放在法阵上，等待了一会儿，烤肉静静的呆在原地，并没有biu的一下消失不见。

    “沈老大，我提供个思路，是不是没有能量源的原因？”

    “可用什么当能量源，放个电池应该不太管用吧……要不让妙影用法力试试？”

    就在这时候，傅青主探过头来，有些疑惑的问道：“你在画些啥？”

    说起来，傅青主坐下来没多久就后悔了，原因无他，顶头上司妙影督军虽然与几名老将在进行军议，可她隔三差五就向这个方向扫一眼，搞得傅青主也跟上课开小差的学生一般，不由得坐直了身体，认真听讲。

    好不容易捱到妙影将注意力又放回到沙盘上，傅青主靠在椅背上，微微舒了一口气，扭头看向跟桌子较劲的沈毅。

    然后，小傅将军被惊得眼睛差点瞪出来。

    这混沌印记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握草！”来不及多想，傅青主发出一声惨叫般的怒吼，攒指如剑，一道凝聚到极致的火光从指尖射出。

    然后她就后悔了。

    傅青主的攻击纯粹是反射性的，任谁在过去二十四年的岁月里，一直目睹着混沌腐蚀的恐怖，然后突然见到混沌印记在自家核心区域里出现，也会第一时间试图将其抹杀。

    可关键在于，沈毅的手，正好挡在傅青主的指尖与法阵之间。

    千钧一发之际，傅青主只能将手指微微一偏，青竹粗细的光柱擦着沈毅的手边掠过，打到侧前方窦开山的屁股上。

    “傅青主！你个疯婆子脑子出问题了吧！”

    窦开山吓了一跳，整个人都蹦了起来，随即转头对着傅青主怒目而视，他此时依旧是全身重甲的打扮，傅青主的仓促一击只是将裙甲烧出一块焦黑，并没有受伤。

    沈毅缩回了手，也有些疑惑的看向傅青主。

    “什么事？”

    “敌袭？”

    大堂中已经乱成一团，许多将官干脆拿出了兵刃，警惕的看向四周。

    在一片混乱中，小柒的声音传到沈毅的脑海中：“沈老大，真的有东西出现了……这是……一块烤肉？”

    沈毅连忙低头看向法阵，那块烤肉已经消失不见，法阵上只有几点红色。

    那是从他手上的伤口滴出来的，新鲜的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