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我被程大小姐狠狠地欺负着。

    这是我和她第一次见面，我没想到会是这样令人伤心的经历。

    她把我拉进一间空荡荡的教室，锁上门，传授我通天彻地的本领。

    “程小姐……”

    “闭嘴，你这该死的小鞋匠，闭上眼睛，慢慢感受《洞玄真经》的奥妙，接受我的力量……”

    我感受不到什么《洞玄真经》。

    我只能感受到，她的体温，柔软，清香，她对我无微不至的照顾。

    全都在这一吻之中。

    绵长细腻。

    虽然性格与我想象中的程小姐相差极大。

    但样子却比我幻想中的那个女孩儿漂亮一千倍。

    她脸红气喘的样子，可爱得让人欺负。

    腰肢纤细，一挽臂就能搂住。

    而我现在正搂住她的腰，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被她狠狠欺负着。

    因为她看起来不大稳当，甚至被她要求扶稳身体。

    “怎，怎么样，感觉哪条经络被疏通了吗？”

    “呃，还，还没有。”

    “恩，那就再来一次……”

    “别，你看上去好像辛苦……”

    “这都是怪谁啊？”

    程小姐两眼泪泪汪汪地捶打我的胸口。

    她的拳头很小，又白又小，拳头是小小的白馒头。

    她打在我心头，软软的，没有丝毫力量。

    她激流般的情感却持续不断冲击我的身心。

    她大大的眼睛里只有我，她是真的在关心我，

    就好像她的心里只有我，再没有别人。

    “你昨晚丢了之后，我弟弟找了你整整一夜，

    知道你回到男生宿舍，他才放心，可我觉得我该做些什么。”

    程小姐的行为，比她的话语还要直接。

    她踮起脚尖，再次发动进攻。

    每一次，她和我分离，气息都要比上一次更加孱弱。

    我隐约知道，她付出了什么。

    因为每次看我的眼神，都比上一次更加有觉悟。

    就好像是抽卡抽上头的赌徒，脑袋已经发疯，已经顾不得理性。

    但这一次，她终于快成功了。

    她欣喜地看着我，千叮咛万嘱咐地告诉我。

    “像你这种欲根深重的蠢驴木马，一辈子无论读多少圣贤书都不可能开悟，

    我只能用这种下贱的道门功法，把你变成修行者，让你有自保的力量。”

    这段话，带给我的冲击很大。

    原来，不是为了我啊……是为了大山那家伙……

    大山，你怎么能强迫自己的姐姐？

    “呜呜，别乱动，现在是关键时刻，好好听话，不然，会前功尽弃的。”

    程小姐哭着说道：

    “还有，我会好好照顾你的，在你不能赚钱的这段时间，借钱给你，让你能无忧无虑地参加科举，当官之后，再把钱还给我……”

    陈玄解更难过了。

    “为什么，我只是个不中用的小鞋匠……你明明可以找一个更好的男生……他一定会对你更温柔……”

    “都说不要乱动了……恩……谁让你……谁让你是我弟弟最好的朋友，我对你好，有问题吗？”

    ……

    ……

    程小姐走了，走得果决果断，教室的门被狠狠地关上，

    她说，她还会再来。

    不，她想了半天，又说，下次再来教他知识的，就是她弟弟了。

    听到下次来的是人熊模样的程大山，陈玄解像个失去灵魂的玩偶，躺在地上，闭上眼睛，说不出半句话。

    他感觉到程小姐在体内留下了什么。

    种子一样的东西。

    那东西正在生根发芽，沿着他的血肉经脉，蠕虫般移动，迅速变长。

    “恭喜哦，竟然被一位天生圣子注入宝贵血脉道种，而且是被注入了三次，原本以你的资质，三十岁才有可能开悟，现在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你可以少走十几年弯路，就是对道种的原主人伤害很大。”

    克莱恩半开玩笑地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手上拿着《三千道藏》的目录。

    她此前一直待在教室外，但眼睛却只有窗外的风景。

    她是一位品德高洁的骑士，不会偷窥男女间情情爱爱的事情。

    “我大概是被程小姐讨厌的吧……”

    陈玄解沮丧道：“她看到我这副窝囊的样子，一定非常讨厌吧，像她这样爱护弟弟的女孩子，多半是被大山逼迫着，才把道种给我的。”

    “是这样吗？”克莱恩歪起脑袋。

    “难道不是吧？”

    陈玄解激烈争辩：“她这样漂亮的女孩儿，圣贤之后，天之娇女，有大把的男生追求，怎么可能看得上我一个区区的不中用的小鞋匠？”

    克莱恩心平气和地说道：“你自我评价太低了，别因为一件事情就消沉，还是有很多人喜欢你的，崔宗之也好，程伊川也好，这些儒门强者，他们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手段有时比魔族还脏，但就我观察，他们好像没对你做什么太过分的事情，对你索取，也必定对你回报，在这样一个相互坑害的世道里，这种事情其实不多见的，说明，他们心里还是想帮助你成才的。”

    陈玄解愤恨道：“可我总觉得，程小姐是被大山拖累的，大山那个混蛋，平时看着像个圣人，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一个龌龊阴暗的家伙，欺负自己好心肠的姐姐，可恶啊，我是绝对绝对不会放过那个混蛋……”

    “呃……你，你先别想那么多了，唉，出去打球吧。”

    克莱恩向他伸手。

    阳光撒在她的银发上，她洁白的肌肤染上亮色。

    一层薄薄的光晕，将她衬托得异常唯美干净。

    “克莱恩，能不要对我太亲切吗？”

    陈玄解更沮丧了，就连身边的克莱恩都是这么耀眼的一个家伙。

    “这样很亲切吗？”

    克莱恩的手比程小姐的更加宽阔，更加有力量。

    被她拉扯着，来到教室外面，站在阳光之下。

    心情也变得更加开朗。

    站在教室外的崔老师，摸着重新贴回去的小胡子，俊美的脸庞渐渐阴沉。

    “原来，鹤真人不只是看着，自己也想插一脚进来吗？”

    “难怪昨晚蒙蔽了天机，让我们找不到他。”

    “鹤真人也是一位古圣了，掌运星河，参悟天机。”

    “雪国在中土与魔国之间斡旋千年，力敌三圣而不败。”

    “连掌教夫子都颇为忌惮，把她安插到程门二圣身边，相互制衡。”

    “想来，鹤真人也不安分，要搞些小动作，打发时间。”

    “也罢，鹤真人开心就好，如果鹤真人看上了那孩子，结下露水缘分。”

    “一来二去，也能把鹤真人一起网罗。”

    “那孩子生来就是我崔氏最优等的奴隶，父母是族中部曲，前线壮烈牺牲。”

    “子女本该送到庄园里念私塾，读官学，却装错了马车，送进了纺织工厂。”

    “当年论兄叫我来救他，我也没太当回事，慢了行程。”

    “可这孩子装狗躲避割舌，确实有些意思，让人耳目一新。”

    “论大兄也说，既然错了，不如将错就错，赌一赌，这孩子能不能逆天改命，从底层爬回我们身边。”

    “崔氏诸位兄长都在押宝，故意放他出去，看他能活多久。”

    “讽五哥与鲸七哥都觉得这孩子不过是个三等家奴，注定碌碌无为。”

    “论大哥觉得，就算是庶民里的人中龙凤，爬到我们的身边，要三十年时间。”

    “只有我和鲵六哥觉得十年就够了。”

    “可他第二年，就来到了清溪书院，来到我的身边，成为我的弟子。”

    “这是上天赐给我的孩子，也是一个非常记仇的孩子啊。”

    “他对我眼中的那种仇恨，那种疏远，那种纠结，很让人欣喜。”

    “我每对他好一分，他心中便越是难受，我岂能不知？”

    “我就是喜欢这样欺负他，看着他对我眼神渐渐复杂，看着他一点点堕落，从崔氏的敌人一点点堕落成崔氏的狗。看着他与崔氏绑定得越来越深，在纠结中丧失内心，在我怀里哭喊着，叫我一声妈妈。”

    “生来就是我崔氏的东西，永远都是我崔氏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