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面虎走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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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笫3节

    清末,某一天,发生在小南河村的一场谁都没拿着当回事儿的本村青年与一个外来高手的比武,没有仪式,没有官员出场,没有中间人的主持,一个武林老江湖,一个初出茅庐的后生,看起来极不对称的二人,沉在民间,中国北方,一个贫困的乡村里。要说这场比武有啥不同,一个游走四方持武寻衅的侠客,刺激出日后名动海内外的另一个大侠。

    杜玉山被他不在意的年轻人给死死地缠住,这只是个年轻人,让他感到武林的江湖确实不好趟。霍元甲的出现不是一个对手的事,混迹武林的游侠自视功夫无敌,心里却又总有排遣不掉哪一天被人堵路的念头,被堵,这就来到眼前了?

    杜玉山出手有时不奏效,看着霍元甲在他对面,出招,霍元甲已旋到他一侧,让人能攻击到他的一侧,稍有闪失,对手早得手了。侧击,霍元甲浮萍一般漂开了。

    被人缠上不是好兆头,说明对手不弱,自个可能不强了。

    杜玉山猛撤,稍一脱开对手,想重出招式,可还没出手,霍元甲如轻风踅到他跟前。

    一个年轻人,招式、行踪快地让人反应滞后。

    杜玉山被无形之力缠着,打,难触到对手,挣,又脱不开。杜玉山心想这个小子从哪里冒出来的,与自个所有过招的对手,招式都不一样。

    脱胎换骨于迷踪拳的霍元甲的拳法,是脱胎换骨,而不是家传——缥缈诡异,又让他耍成了出手的便招,可怕的是里头裹挟着深厚的内功。

    武侠书里好出现乳臭未干的毛孩子,內功法力大的无边,反正不用修行苦练,一句话就到位了,谁都知道那是纸上的功夫,写给人看着玩罢了。

    霍元甲的功夫,在整日游走刀刃上的游侠看着都难于置信,却又是他的对手,还能假了。在游侠眼里,霍元甲就是他徒孙辈人的年龄,与这样的对手交手,杜玉山本就不屑,又觉得让人见笑。

    武林的江湖实在难趟!

    他杜玉山与一个让人能笑话的人交上手,反倒打不过人家!

    杜玉山想以快压制霍元甲,他又错了。霍元甲的身影闪地,让杜玉山难辩身与影,哪个是实哪个是虚,脚下急流云生,上头的双拳拒招密不透风。

    “嗨!”

    杜玉山一吼,像被闷急了,他换式连连出招,结果不但没有击中对手,霍元甲的几个回拳重重的落在他身上。

    自个的看家本领都是能不用就不用,打着打着,对手一占上风,自个又急于取胜,不觉得就把兜底的东西端上来了,再不奏效,在瞬息万变地博弈中,歪招、毒招也可能用上。为了活命,再信奉武德的人,哪还顾得了那么多。

    霍元甲的招式既紧又松,既快又密,似能封死对手。杜玉山胆底凉气一抽,此人武艺远在自个之上。

    一个毛孩子——在久经杀场的游侠面前——就是一个毛孩子——又无法战胜他——对于对手游侠!

    咋得脱身?结果到底会是啥样?杜玉山开始冒出了这些念头。

    杜玉山想去摸剑,却退不出二人交战的圈子。

    霍元栋的武艺让杜玉山把剑扔了,他还觉出了这个人的师父的武艺是啥样,在这个小村子里,拿剑多余了。他扔剑时还刻意带了点儿潇洒,看热闹人的眼神,霍恩弟写在脸上正在攀升地心理承受度,杜玉山没有看,他如看见一样。

    这会儿,剑,在手中,成了这个游侠第一次的渴求。渴求的东西又往往永远得不到。

    剑!剑!剑!

    杜玉山脑子里就剩下了两个东西,时时挂在腰间的剑,在最需要的时候没了。另一个是,他要分身从地上拾剑,立刻就成了这个年轻对手的败将。

    失之毫差,险生万千!

    游侠杜玉山不能再清楚了。

    霍恩弟由开始担心二儿子会被游侠打死,到不相信自个的眼睛,再到不相信自个的武学常识,他瞧着两个人过招,看到霍元甲慢慢占了上风。

    小南河习武人张给,看到了这一幕,心里也是好生奇怪,他一向敬重的武功高人霍恩弟,不光彩的被儿子换下来站在一旁,他凑到霍恩弟跟前:

    “老二哪会儿跟你学的功夫,咋教的他,这招式蛮顶用!”

    霍恩弟不知道咋说,他的眼睛一直直直地盯着游侠与二小子的对决。

    杜玉山的脚步开始乱了,如落水之人,霍元甲的拳法倒像渐入佳境。武林的路数就是这样不可测,一个走遍天下专打高人的人,千里迢迢找到小南河来,几分钟前他还盛气凌人,能逼死对手的人,此刻,他只能防御,硬撑着了。

    杜玉山组织不起应对霍元甲猛烈又刁钻的招式,似是到了乱舞手臂,乱蹬脚的地步,如同从没顶的水中挣扎着探出头,急喘一口气又沉了下去。

    步步惊心了——这是杜玉山的处境。

    出拳有对手,才能看到真拳法——霍元甲像在尝鲜。

    杜玉山脑袋里闪出自个死后被破席子一卷埋了,连个“狗碰头”都捞不着。身上的肉、肚子里的心肝肠子,让野狗撕下、拽出一口口吞吃掉。他高傲的头颅被争食的野狗啃弄得满地乱滚。狗牙利齿剔净皮肉后,成为一个骷髅,丟在荒坡野外。

    “狗碰头”是薄板劣质棺材,穷人下葬多用的那种棺材,埋后,饥饿的野狗扒去土,用头撞破棺材板,把死人吃掉。这种薄板棺材一埋土就被压破了,往往不是狗用头撞开的。

    杜玉山嘴里啊啊了几声,围观的人没听清他是喊的迷啊,还是迷拳啊。

    霍元甲第一次和人比武,又碰上个高人,既惊险又释放了自个一直闷着的功夫,一时竟不能罢手了。霍元甲没跟人比过武,是伤人家,还是让人一码,他没想过也没经历过。

    “嘭”一声。

    接着又乎腾一声,一人倒地了。

    围观的人目光都向一处聚集,倒在地上的人不是霍家的老二,是游侠。

    霍元甲的气还没收住,出自他双掌排山倒海的力量,气滚血涌力顶,力有多大,不知道。人不轻易近前的枣树林,林子里乱坟旁,长年累月一处寂静的那个去处,一个生龙活虎的血肉之躯内,凝聚出近乎邪乎的內功,因为碰到这个游侠,寻到释放口,暴发了。惯性猛烈,难收。霍元甲避开游侠,让内气随双手空挥几下,止住了。

    游侠被击得顶在霍家的院墙上,弹回来趴倒地上。

    “轰”一声,弹回游侠的那段墙向后倒去,尘烟滚起,弥漫四散,尘烟里,游侠弓弓身,趴下,趴地上震颤,又弓身,起不来,一翻身,迎面朝天,两手摁地,扬头,想坐起来,痛苦地又躺下了。霍恩弟急去扶游侠,游侠折身,还是没坐起来。霍恩弟知道这是内伤,伤大了!

    对手败了,不能让人家躺在地下不管,这是武林中的规矩,像霍恩弟这样的人,对手无论是恶意挑战还是正常的比武,被打伤,都得让其在家养息、治疗,吃喝伺候着。

    霍恩弟再扶游侠起身,游侠忍痛刚刚坐起,“哇”地一口鲜血从嘴里喷出。

    霍恩弟在梦中行事一样,秋里,一天晌午,一人上门挑战,他敌不过,如神助,让不会武的二儿子打败了。眼前的一切是真是假,他脑袋里如蒙了一层啥东西,没有往常清晰,是否被突如其来的事儿冲晕了脑门?他只是有意无意地在行事,只顾眼前的事儿了。

    霍恩弟一招呼,霍元栋、霍元卿、张给还有几个人上前,把游侠抬进了霍家。

    霍元甲愣愣的站在原地,一是他打游侠发力透支太大,再是他还没能从眼前发生的这一切中回过神来,尽管是他所为,当游侠被抬起时,他吓的向后退了几步,把这个人打成这样子,他哪想得到。

    “霍老二赢了,不会武的霍老二赢了,他打败了人家。”

    “唉呀!老二那身手,真牛!谁他奶奶哩能想到。”

    边云山惊地不知说啥了,他嘴里嘟囔:

    “日他奶奶哩,见鬼了。霍老二没舞差几天,他能把游侠打趴下?。”

    习武青年张文达说:

    “这是霍家不练武的人干哩,他奶奶哩个……邪门了!”

    惊呼、议论声回窝在人群里。

    张文达看着霍家人抬游侠的背影,看着霍家再熟悉不过的院落,看到愣在那里的霍元甲……这里出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