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不免让梁思涵觉得醍醐灌顶，心里陡然间寒了下去却更加心疼起陆泽骞来。她不敢想象，他一个人到底是经历了多少能支撑着走到今天？

    可她却明白，就算是那样一个看起来不可一世的人，他的心也是肉做的，也能感知到痛。

    兰茜看梁思涵一张小脸皱起，念及陆泽骞那脾气，很快适可而止地收了声，“我呢就说到这儿了，再想知道什么得去问陆总，不然我怕他之后找我算账。”

    这么多年过去，兰茜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会因为格格不入而被排挤的孤僻小女孩了。

    相反的，她甚至变得跟当初截然不同，可尽管兰茜时不时找话题试图展开，满脑子都是陆泽骞那些往事的梁思涵对此的回应热情始终十分低落。

    如此两三个来回之后，兰茜也就不自讨没趣了，随口寻了个由头：“我还有个房要查，你在这儿等着吧，看时间应该也快完事了。”

    “嗯，你去吧。”梁思涵点点头。

    兰茜笑着朝她挥挥手，转身拿起挂在衣架上的白大褂动作潇洒利落地穿上，搭配上她那出挑的样貌，看着还真那么点医疗剧女主角的风范。

    等人快走到门口，梁思涵迟疑一瞬还是忍不住出声将人叫住，声音分外诚挚，“谢谢你，兰茜医生。谢谢你……当初保住了泽骞的眼睛。”

    兰茜转过头来，摸着下巴沉思片刻冲她眨了眨眼，“谢谢我就收下了，改天有空请我吃饭啊！”

    梁思涵忍不住笑开，“当然，你挑地方，随便吃！”

    咔嚓一声，是兰茜离开时带上办公室门的声音，宽敞的空间里一下安静下来，梁思涵脸上的笑容也像是被这空旷给稀释一般淡了下来。

    她脑子里乱糟糟的，更多的还是在为陆泽骞鸣不平。

    就像当初不明白温岚为什么会对自己这个亲女儿如此狠心一样，梁思涵同样不明白，范秀娥怎么就能对同为自己骨肉的两个孩子有这样截然相反的态度呢？

    如果兰茜说的是真的，当初阻挠陆泽骞手术的人真的是范秀娥，那是不是也代表着陆泽骞也早就知道了呢？他又会是什么想法呢？

    梁思涵兀自想得入神，甚至丝毫没有注意到办公室门被人给打开了。

    直到眼前的光线忽然间被遮盖，一双温暖的大掌覆在眼皮之上，她微怔一瞬，随即便听身后的人特意压低了嗓音开口：“猜猜我是谁？”

    实际上，早在被剥夺了眼前视野的瞬间，梁思涵就根据熟悉的香水味道辨别出了来人。

    只是她没想到，陆泽骞居然会如此幼稚，也就只好勉为其难地配合一下，“我……我猜不出来，要不我们商量商量，你先把手给放下？”

    陆泽骞一贯是个不按套路出牌的，当即将手给放了下来坐到梁思涵身边，又抬手去捏她脸颊，“刚想什么呢，我进来都没察觉。”

    梁思涵十分理直气壮：“想你啊。”

    严格意义来说，这话也的的确确是实话没毛病。

    陆泽骞对此十分受用，但想到方才检查完出来偶然遇到兰茜，对方那躲闪的心虚眼神立刻让他明白，她肯定是跟梁思涵聊了什么。

    其实那些话倒也并非不能说，只不过陆泽骞骨子里其实还是有些大男子主义的思想在，总觉得自己主动提及这些话多少有卖惨的嫌疑，也就没怎么讲过。

    难得有这机会，他也不想错过，于是道：“兰茜应该跟你说了什么，还有什么想问的，我可以负责答疑解惑。不收钱的那种。”

    看陆泽骞的确神色如常，不像是受到影响的样子，梁思涵咬咬唇还是大致把两人的聊天内容都给说了。

    末了忍不住问一句：“她说的是真的吗？”

    陆泽骞对这一问并不意外，沉吟片刻给出了看似模棱两可的回答，“是也不是。根据之后的调查，范女士似乎并不想要我的命，只是不希望我这双眼睛留下。”

    虽然陆泽骞从来强势，但一个失去眼睛的人总归是要更好控制的。这其实是个很浅显的道理，只不过陆泽骞之后才明白。

    更有甚者，还花了点时间去接受。

    梁思涵只觉得自己的心口蓦地哽住一瞬，忍不住去牵陆泽骞的手，“那你今天特意过来检查，是不是就是为了做一场戏给她看？”

    陆泽骞没犹豫，给了她肯定的回答，“最近查到了一些关于我父亲的往事，我需要等一个让范女士沉不住气的契机，让她亲口给我答案。”

    他自知从不是个亲缘关系多密不可分的人，可到底还是抱了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态度，想着再试这一回。

    这一场戏做得极为逼真，一行人在医院里待了快三个小时才离开。

    看着那辆黑色迈巴赫逐渐驶离，自以为隐蔽地躲在角落里的人慢慢走出来拨通了个电话，“喂老板，我刚去找人问过了，陆总找的这个主治医生叫兰茜，是个外国人，她……”

    他还没汇报完，范秀娥蹙着眉打断，“兰茜？”

    如果没记错的话，陆泽骞之前曾经也有过一回找了个眼科医生到家里去看过，但之后也不知怎么，治疗的事情还是就这么不了了之。

    可看这一次的阵仗，陆泽骞似乎是铁了心要把眼睛治好。

    陆劲松离开之后的那段时间可谓是范秀娥最为难熬的日子，她须得凭借着一己之力将整个陆氏勉强抗下，的确是辛苦一些，但她却并非讨厌这种感觉。

    只是这一切并未持续多久，她那优秀得挑不出半点毛病的亲生儿子就以强到令人咋舌的学习能力，迅速将整个陆氏给撑了起来，甚至让它发展得比从前更好。

    范秀娥既欣慰，心里却又不免恐慌。

    这么多年，她诚惶诚恐地将范维康藏在外面，就想等着有朝一日陆劲松松口她就能把人带回来，现在陆劲松不在了，可陆氏也落到了陆泽骞手里。

    一旦陆氏彻底被陆泽骞掌握，那么范维康也许这辈子都没办法过上在阳光下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