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灯还亮着，她刚开门进屋就听脚步声从书房方向传来，梁禀添戴着一副老花镜走了出来，“回来啦，吃饭了吗？锅里还给你热着饭菜呢。”

    刚被陆泽骞那么一吓，梁思涵出了一身的汗，酒意散了，整个人居然意外地舒服了一些。

    她有些无语地笑了笑，抬手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肚子，撒娇似的对梁禀添说：“我还没吃呢！外面的饭菜哪有您做的好吃啊？”

    这会儿已经闻到酒味的梁禀添无奈地瞪她一眼，“你这孩子，饭不吃饭就算了，还空腹喝酒折腾自己的身体，不要命啦？”

    他这么说着，却还是进厨房把吃的都给端了出来。

    梁禀添的手艺一如既往，梁思涵胃口虽然不是很好，两人一边吃一边聊倒也还是吃下了大半碗。

    一顿饭吃完，胃里总算有了充实感。梁思涵放下筷子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老老实实开口道：“爸，我今天去公司递了辞呈。”

    梁禀添有些意外，“辞呈？”

    “嗯。”梁思涵点点头，“应该很快就能批下来，等陪您过完年，我就去重新找份工作。”

    梁禀添笑看着他，“下定决心啦？”

    本以为自己的决心已经足够坚定，可在梁禀添问出这个问题时，梁思涵还是不可避免地卡了壳，迟了几秒才道：“嗯，已经准备在找律师拟离婚协议了。”

    闻言，梁禀添轻轻叹了口气。

    他想了又想，到底还是没忍住开口道：“你从小是个有主见的孩子，虽然爸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才闹到这个地步，但不管怎么说爸永远都站在你身后支持你。”

    梁禀添握住梁思涵放在桌上的手，目光担忧，“爸还是怕你将来自己后悔啊！”不等梁思涵反驳，他接着道：“昨天晚上陆泽骞的车在院子里停了一晚，今早才走。”

    梁思涵眼底闪过一丝惊愕，“什么？”

    自昨晚之后她两次见到陆泽骞，他一个字都没跟自己提起过，现在回想起来，陆泽骞的状态似乎也的确比之前见到的要憔悴许多。

    梁禀添在她手背上轻拍几下，“在爱情这种事上，爸爸真没什么能教你的。”

    他眼眸幽深几分，像是陷入了久远的回忆当中，“我这辈子就爱过一个人，可因为一些误会，因为我不够勇敢，我彻底失去了她的消息。”

    他已经后悔了半辈子，所以不希望梁思涵也重复自己的老路。

    这还是梁禀添第一次提起过去的事情，梁思涵知道他口中那个“他”指的一定并非温岚，默了片刻忽然冷不丁问出一句，“爸，您当初爱过我妈吗？”

    在最恨温岚的时候，她曾经甚至想过，为什么温和友善的父亲会跟这样一个除了年少时皮囊好看，实则内里恶毒不堪的女人结婚。

    不管别人怎样，可梁禀添不像是浮于表面只注重外表的人。

    她一直思考这个问题，却从未开口问过。

    梁禀添被问得一愣，长出了一口气缓缓道：“我没想过这件事，如果真的要回答的话，我应该自始至终只是把温岚当做一个一起生活下去的同伴。”

    他不想梁思涵有负担，所以从未告诉她——当初自己跟温岚结婚的原因不过是一场酒后乱性。

    因为梁思涵的存在，也因为自己爱而不得，梁禀添选择了结婚。

    “我当时以为，人生无非就是几十年的日子，就算是跟不爱的人过一辈子其实也没什么。有多少人一辈子碌碌无为求而不得，日子还不是照样过？”

    梁禀添郑重地握住梁思涵的手，“可事实告诉我，我当初错了，所以爸不希望你也跟我一样后悔。”

    后悔吗？

    梁思涵把这几个字在唇齿间来回琢磨，她在脑海里构想了一番没有陆泽骞之后的生活，整个人竟然在一瞬间被无尽的空虚感所笼罩。

    就像是一幅拼图缺掉了一块，怎么看都是不完整的。

    这个想法让梁思涵觉得有些危险，她及时刹住了车，再开口时语气没之前那么坚决，“我知道了爸，我会再认真考虑看看的，谢谢您愿意跟我说这些。”

    洗完澡躺在床上，之前分明累得要死恨不得倒头就睡的梁思涵却没了睡意。

    她睁开眼睛直直看着天花板，之前那些被忽略的问题在这时候悉数冒了出来。梁禀添今天那番话对她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梁思涵翻了个身躺着，抬手摸了摸自己微肿的嘴唇，忽然想，自己是不是应该在搞清楚陆泽骞隐瞒身后的原因之后再做决定？就当是再给他们之间的关系一次机会？

    这么想着，困意逐渐冒上来，她迷迷糊糊的就睡了过去。

    梁思涵睡得安稳，那边潘尹青却是自作孽不可活，大晚上被一个电话从被窝里爬了起来，连夜赶去了陆泽骞那里给他处理伤口。

    “就这？”

    看着陆泽骞磨破的还在渗血的关节，以及虎口上的牙印，潘尹青嘴角一抽，在心里疯狂咆哮：有没有搞错，你在电话里喊自己都快死了我才大晚上闯红灯跑来的好吧？！

    陆泽骞冷哼一声，“你当时也在，为什么不把人送回去？”

    被这么一问，潘尹青顿时心虚，拿出酒精给陆泽骞的伤口消毒，“那什么……那个吴律师顺路嘛，我就请他帮个忙咯。”

    “律师？”

    潘尹青巴不得他转移话题，急忙道：“是啊，那男的是个律师，是我对象学长来着。”

    陆泽骞正要说话，电脑忽然传来“叮咚”一声显示收到了新邮件。桌上的手机随即响了起来，是崔振发来的短信：boss，您让查的那个人的全部资料已经发到您邮箱了。

    陆泽骞眉心一凛，拿没受伤那只手操作鼠标点开邮件。

    吴萧然的个人资料映入眼帘，他粗略地看了一遍，最后将视线落在了“离婚律师”几个字上面，庆幸的同时心情还有些复杂。

    看样子梁思涵跟这个姓吴的应该没什么关系，但就这人的职业来看，他们见面大概率是为了聊离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