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实在很难相信，祝萌居然会这样一走了之。

    闻言，那病人叹了口气，“你来得不巧，这床病人昨晚忽然就情况不稳定，在ICU里住了一晚上，这不……本来定在明天的手术都改到了今天。”

    梁思涵花了几秒消化这句话，“您是说祝奶奶现在正在做手术？”

    她这会儿冷静下来许多，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先入为主的错。实际上她在进病房之前就预想过会见不到祝萌，所以也就选择性忽视了病床和周围明显有人住过的痕迹。

    对方点点头，“是啊，她那个孙女也不容易，昨晚在ICU守了一宿，现在估计在手术外等着。”

    梁思涵找到祝萌时，她正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一瞬不眨地盯着手术室门口，一双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状态看上去明显非常不好。

    见她这样，梁思涵酝酿了一路的话顿时就说不出来了，只放轻了脚步走上前去在她身边坐下。

    “你都知道了？”不知道过了多久，祝萌忽然哑着嗓子开口。

    “是。”梁思涵干脆承认了，她浅浅呼出一口气，顿了顿转而又道：“我没有要兴师问罪的意思，我说过，要来看奶奶的。”

    祝萌的眼泪终于再忍不住，哭着一把抱住梁思涵，抽噎着开口：“一定是我做错了，所以老天爷才会以这样的方式惩罚我对不对？”

    “奶奶的情况明明就好转了，明明定好明天手术，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一定我做了坏事，都怪我都怪我都怪我……”

    她说着说着甚至情绪激动地拿手拍打自己的脑袋，梁思涵赶忙出手制止，“你别这么想，奶奶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此时此刻，任何安慰的言语都只显得苍白无力。梁思涵只能尽力制止祝萌伤害自己的行为，一言不发地陪着她等待手术结束。

    手术的时间要比想象中还长，时间却像是被人摁下了慢放。

    不知过了多久，祝萌的情绪终于稳定下来，主动跟梁思涵提起了这次的事，“前几天，叶洪慧给我打了电话，让我去你电脑里偷看陆氏新招标项目的竞价。”

    “一开始，我的确是想也没想地拒绝了她……”回忆起那天的电话，祝萌脸上浮现了痛苦之色，却勉力控制情绪一字一句跟梁思涵复述。

    “祝萌，你看你好不容易熬过了实习期，应该不想让其他人知道你爸爸是个强奸犯吧？”

    “你不是正好需要钱给你奶奶做手术吗？只要你答应帮我拿到竞价，你的秘密不会曝光，工作不会丢，我甚至还能给你支付手术的费用，不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吗？”

    “梁思涵可是陆太太，就算查到她身上来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被开除，她照样还是能好好做她的豪门阔太太不是吗？”

    梁思涵听得心惊不已，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祝萌擦了眼泪冲她牵强一笑，仿佛松了口气似的，“现在把这些事都说出来，我反而好受多了。我知道自己做错了，但重来一次我可能还是会那么做。”

    这么多年以来，她顶着强奸犯女儿的身份活得太过压抑，本以为成为陆氏的正式员工就是新的开始，可惜一切还是被自己给搞砸了。

    祝萌直直望着梁思涵，“我只是觉得很抱歉，利用了你对我的信任。”

    她扭头望向手术室方向，声音轻了几分，“这次的事情错在我，我会回公司把一切都说清楚的，不过能不能等手术结束？”

    正说着话，手术室的灯在这时忽地灭了。祝萌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下意识冲了过去语无伦次地询问医生状况，“医生，我奶奶、我奶奶她怎么样了？”

    医生摘了口罩笑了笑，“家属可以放心，病人的手术很顺利，不过毕竟年纪大了，还要在ICU观察满二十四小时。”

    听到这话，祝萌脑袋里那根紧绷的弦似乎终于松懈下来，脚下一软差点直接跪在地上，好在梁思涵眼疾手快伸手扶了一把。

    隔着一扇玻璃，躺在重症监护室的祝奶奶瘦弱的身体上插满了各种管子，但好在边上的仪器显示她目前的状态十分稳定，也算让祝萌放心许多。

    梁思涵给祝萌买了午餐上来，“吃点东西吧，不然你要怎么撑到祝奶奶醒过来？”

    犹豫一瞬，祝萌还是把东西接了下来。

    她没急着打开，而是从随身的外套口袋里找出自己的手机递给梁思涵，“我现在还不放心走开，不过这里面有我跟叶洪慧的通话录音，应该足够做证据了。”

    见梁思涵表情惊讶，祝萌笑了笑，“我虽然说不上多聪明，但也不至于完全没有心眼。”

    她从前可以为了继续留在公司而对叶洪慧忍让，可已经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也就没必要再顾及那么多。

    从医院回到公司已经差不多快下午两点。

    梁思涵回到办公室便确认了一下祝萌手机里的录音，斟酌一番过后还是直接拿着手机去了陆泽骞的办公室，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跟他说了。

    见他没吭声，梁思涵心里不免有些不安，“你打算……怎么处理？”

    陆泽骞直言道：“叶洪慧那边交给法务部处理，至于祝萌，我可以看在你的面子上不追究她更多的责任，但不可能让她继续留在公司。”

    尽管早猜到会是这个结果，梁思涵依旧还是忍不住为祝萌难过。

    不过她也并非不讲事理之人，平心而论，祝萌这次的确做错了，如果陆泽骞用自己的权力强行将人留下，只怕也是不能服众的。

    “我知道了。”梁思涵点了点头，“那我就先出去了。”刚一转身，陆泽骞波澜不惊的声音却从背后传来，“过来。”

    梁思涵微微诧异，却还是依言绕过办公桌走到陆泽骞身边，“怎么了吗？”

    话音落下，她整个人猝不及防被搂进怀里，陆泽骞温柔的话语在耳边响起，“跟霍曼资谈合作的时候她偶然跟我提了一句，说是缺个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