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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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一次普通的交谈 (四)

    这不禁令泽彼思有些郁闷。

    他想起了很久以前,他也还是菜鸟时的一次外勤任务。

    对方是一个非官方的异人,小偷小摸,在不少街区犯下案件,而警察根本无从下手。

    那一次,泽彼思跟着桑铎一起,礼貌的撬开了窗户,把躺在床上打鼾、正搔抓布满胸毛的胸脯的混蛋叫醒,二人随手拉了把椅子坐下,然后在渐渐浓郁的尿骚味中看着那个满脸悔恨的家伙。

    不管塔楼的办事风格如何,在大部分异人眼中,所有官方都是需要避讳和恐惧的对象。有那么一些时候,除了扮演英雄时的快感外,泽彼思还很享受这种被他人所畏惧、恳求的感受。

    当然,这是每个人都会有的,伙计.......嘿!

    不过,泽彼思咬着手指......哦哦哦,那该死讨厌、总是打断完美计划的不过......不过!

    眼前这个东陆人——他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密斯克布索罗大学的高材生,顶呱呱的高素质人才——异人?好吧,或许每个人都会有些奇遇——凭什么他能够这么放肆的在自己面前坐着,而他和桑铎、以及新来的菜鸟同事就得他妈的站着。

    就连鸟都有鸟爬架!

    它还不上——就那么蹲在那该死的桌子上!

    就是因为这样,他甚至没办法插入对话——这种氛围要怎么搞?他们三个围做一圈?又不是在审讯犯人!

    “嘎。”

    似乎察觉到了泽彼思的目光,拥有漆黑色羽毛的鹦鹉瞥了他一眼,那一眼中带着怨毒和难以言喻的嘲弄。泽彼思并不明白,他似乎和这只鹦鹉没什么恩怨。

    刚刚要占你鸟爬架的也不是我啊!

    “菲,”明参揉了揉桌上趴着的蠢鸟,后者似乎被吓到了一下,然后发出咕噜声,“好样的。”

    什么东西啊,这个家伙,其实性格是很恶劣的吧。

    泽彼思毫不怀疑这个叫做明参的少年发觉了自己刚刚的心里活动,并且十分乐意看着自己被这只鹦鹉恐吓。

    刚刚那是恐吓吧?

    刚刚那是恐吓吧!

    会说话的鸟......该死的,果然和队长说的一样,任务做的多,该见到的不该见到的都会见到。

    嘿,你瞧瞧那个家伙的表情,真是有趣——这种好像被苍蝇钻进鼻孔的表情确实不错,我可以考虑不计较你刚刚在外人面前叫我诗人了——太棒了,嘎哈哈哈哈——闭嘴——好的。

    “咳咳,”

    咽喉不够健康的老烟枪有又不自觉的咳嗽了几下。他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掏出了一叠纸,那上面看起来像是某种......涂鸦?还有繁长的文字和几何样式。

    “明参先生,虽然你也知道我们塔楼的办事,但该走的程序我们还是要走一下的——唔,简单的我问你答,还有看图说明,可以吗?”

    桑铎挠了挠自己的金发。

    “哈,需不需要我们给你写一篇小作文?居然还有看图说明,你是不是觉得我们..........”

    明参还没说话,菲就已经迫不及待的开口,他似乎很少在不熟悉的人面前说话,开始逐渐兴奋起来。

    咚。

    突然发出的响声让人吓了一跳,泽彼思甚至都已经把手放进口袋,握住了那柄匕首。

    “可以。”

    明参收回自己的手,露出被锤得似乎已经死去的鹦鹉。

    “哇!”

    只听见Duang一声,聒噪烦人的小家伙弹起了脑袋。

    “还以为要死了......”

    纳克萨以为这么滑稽的一幕只会出现在那些夫人小姐们喜欢去的戏剧院里——红枫叶大剧院——除了表演外,表演者本身的绯闻流言似乎更有吸引力。

    “既然可以的话,那我们就开始吧。”

    桑铎说着,身形侧开了个位置。他将手中一叠类似文书的纸堆交到了一直站在后边的纳克萨手中。

    “诶?”

    “你也需要学习一下,不是么?”

    “可是.......”

    “好了好了,年轻人嘛,稍微帮老家伙做一些活计......”

    似乎有些懒散的队长拍了拍纳克萨的肩膀,让出了个位置,末了又补充一句:“这可不是职权骚扰哦。”

    不,不管怎么看都是职权骚扰啊队长。

    “呵,小透明。”

    菲十分人性化的讥讽了一句,显然是在嘲讽刚刚几乎都每能插上对话的纳克萨少爷。

    “纳克萨先生,能帮我一个忙吗?”

    明参突然开口,然后从书架上拿下一本十分厚实的书。

    《克乍索口语表达及基础单词合集辞典Ⅳ版》。

    “啊,好的。”

    纳克萨顺势便接过了这本书,但是因为他手中还拿着桑铎给的东西,因此是单手拿书,而这本书重得确实是恐怖。

    “往这挪一挪,再往右.....往左一点......嗯,可以放手了。”

    “嘎,等......”

    嘭!

    ......

    安静。

    全场的气氛逐渐降至冰冷,安静得人们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请开始吧,纳克萨先生。”

    明参伸手示意纳克萨,后者后知后觉。

    “啊啊啊,好的。”

    纳克萨有些紧张的翻动手中的纸页,一段段怪异而精妙的问题以语言的形式从他口中诉说,其中不乏某些刁钻且充满恶趣味的用词形容。

    这种问题当然是没有标准答案的。

    而根据此时的大形势,人们对于心理和精神问题上的研究可以用悲哀和匮乏两个词来形容。

    举个例子说,在这种年代,一个普通人如果不幸患上心理疾病或精神疾病又被人所知晓,那么等着他们的也许是自我走向毁灭,也许是那该死的放血治疗,而最坏的结局就是被教会送上象征救赎与净化的火刑架,亲戚则被人们在背后议论,指责他们是被恶魔附身的人的拥趸。

    在这种环境下,也只有塔楼能敏锐的捕捉到异人失控和行为习惯是与一定的精神状态有关,并试图去理解其中的规律和关系,而且还清晰的捕捉到心理状态对精神状态的影响,这实际上是十分难得的。

    因此这一套精神状态评估的询问流程,只有塔楼,还有与塔楼拥有一定联系的相关部门才会用。而时间会证明他们是正确的。

    并不需要多少时间,这一切都在几分钟后结束。身着漆黑色衣物的少年流利顺畅的回答了问题。

    紧接着,他便换了个姿势,身体略微前倾的看向桑铎。

    “这样就可以了?”

    “是的,朋友,”桑铎眯着眼睛,点了点头,“尽管你似乎没有意愿,但我还是想问你一句,有兴趣加入塔楼么?”

    “吸纳与汲取目标,呵,跟抽出人手管控相比,这样更便于监测目标。很可惜,我并不想整天都被一群人盯着,那样就和你们的管制品一样。”

    少年耸了耸肩:“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我认为你们应该离开。在没有提前得到邀请时上门的行为和大青松街的规矩可不大相符。”

    桑铎眼皮微跳。

    这一段话看似平淡无奇,但似乎是在点出,以塔楼与大青松街背后所有者的关系来看,他们并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难道说,眼前这个少年,知道塔楼和大青松街之间的关系,并加以点出?

    明参看着桑铎的脸,揉了揉自己的头发,让它们更加蓬松杂乱。

    “而且,你们还有时间吗?”

    “这话是什么意思?”

    少年起身,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将拐杖握在手中挥舞了几下,这一突然的动作让纳克萨和泽彼思都不约而同的将手放到枪上。

    明参的眼睛淡淡扫过这些人,漆黑色的鹦鹉跳上他的肩膀——是的,菲已经从书下钻出来了。

    黑色,一汪汪的黑色在桑铎等人的身旁涌现,隐隐能听见似乎是某种金属锁链拖拽的声音,但是他们显然毫无觉察。

    “时间不早了,伙计们,”

    他拍了拍手,眼神在杂发下显得愈发冰冷。

    “你们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