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冻人归来
繁体版

第一章 穿越

    2021年。

    九月九,菊花酒。

    今天是道家仙人升仙的日子,也是他一十八岁的生日。

    他叫姬天一,是个幸运儿。

    渐冻人,医学名称为肌萎缩侧索硬化症,最明显地特征是患病后肌肉逐渐无力以至瘫痪,说话、吞咽和呼吸功能减退,直至呼吸衰竭死亡,但智力、记忆力、感知能力不受影响,最后病人在有意识的情况下因无力呼吸而死。

    没错,他就是个十万分之一的幸运儿,这已经是他得病的第五个年头。

    五年来,他得到了父母最无微不至的照顾,也看到了父母最令人心酸的愁眉。

    躺在床上,听着他最爱的盗墓笔记有声小说,一动也不能动的他,除了吃喝拉撒外加听书以外,什么都做不了。

    一声声元良,一池池春水,正统的岁月,满脑的荒草,漏风漏雨漏雪的破庙,滴水不漏的柳编,一帘草席,一把戥子,半葫残瓢,昏烛一盏,还有个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年轻人。

    它们在姬天一脑中堆成了山,它们就是他的残生,是他赎罪的客栈。

    从此他不用仰脸看青天,不用低头看白水,因为他压根都不想再睁眼!

    往昔不敢回首,因为记忆的梗上,谁不有两三朵娉婷,披着情绪的花,厚厚的宣纸上满满的全部是“累赘”二字,那是他生命的最后不可承受之重。

    他想行许多地方的桥,想看许多次数的云,想喝许多种类的酒,也想遇到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她,可也就只能想想而已。

    姬天一觉得对不起父母,没有尽过一日的孝,反而看着父母一天天由青丝生华发,他亏欠父母的太多,拖累父母的太多。

    小哥进入了陨玉,他的最爱快终章了,结局会怎样?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了,他的最后来了,在呼吸停滞的这一刻,他眼睁睁得看着自己如何走向死亡,大脑是如此的清醒,清醒到他完全知道自己是有多么的幸运,他脑中还在幻想着陨玉里面究竟是个什么样子,青铜门后面到底是什么,可眼前却越来越暗,青铜门后面怕是也一样这么暗吧?他感觉意识离开了身体,像被黑洞抽离了一般……

    大抵这样也是好的吧!于他于父母而言,都是一种解脱。

    “别了,最爱我的与我最爱的人。”

    ……

    “公子!公子!醒醒啊!你快醒醒啊!来人啊!快来人啊!”

    哭泣声,慌乱的喊叫声,杂乱匆匆的脚步声陆续传进了姬天一的耳中。

    “天一!我的儿!快给为父醒来!”

    “哈哈哈,太子殿下你看,是那傻儿,怕是不知皇城之大,失足落入莲清池中淹死了吧?淹死事小,污了这莲清池中的水可就是大过了,一个郎中的傻儿子,本就没资格来参加国宴,看吧!连天都看不下去了。”

    “朱不二!怎么说天一公子都是咱们国子监的同窗,你怎么能这般幸灾乐祸,铁石心肠?还有姬医师怎么说也是君上请的贵客,他曾医治好过君上的重疾,你这般样子,怕不是嫉妒姬医师座位比朱大元帅挨着君上更近吧?有没有资格参加国宴,更不是你能置喙的?”

    “哟!三师啊!作为本公子早晚未过门的媳妇,说话该向着谁心里没点数吗?小心日后过了门我打你屁股板子!还国子监的同窗,就他个傻儿,凭什么在国子监受业,凭他那个郎中爹吗?就算君上重看他那个郎中爹,可他是个傻儿,傻儿,就算在国子监受业,他能学得会吗?哈哈哈哈……”

    “朱不二,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当着太子殿下的面,你言辞怎可如此粗鄙!以后在外不要说你是我爹爹的学生,我丢不起那个人,还有三师不是你叫的,请叫我小先生,蔫坏恶毒,真是白瞎了你那幅天生佛相了。”

    ……

    这些陌生的声音,说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姬天一听到的不该是父母撕心裂肺的哭声吗?

    他缓缓睁开了眼,眼前再不是他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天花板,而是一片湛蓝湛蓝的天。

    他不禁转了转头,“天呐!我的脖子竟然能动了。”

    姬天一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感觉像极了动物园铁笼里面的猴,他们个个锦衣华服,这是什么?cosplay展吗?那其中身穿轻薄纱裙的美女,像一朵朵开在绿丛中的艳花,胸前一片片的雪白晃得姬天一有些睁不开眼,“我是谁?我在哪?我不是死了吗?”

    透过人群的缝隙,花团锦簇中诗与画相融,“好气派美丽的园林啊?这是在哪儿办的展?苏州城么?”

    怀抱着姬天一的中年男子,头戴万字巾,内搭银白交领襦裙,外披玄青鹤氅,沟壑纵横的刚毅面容上堆满了焦急之色,刀剑一般的眉下眼睛黑得发亮。

    中年男子见姬天一睁开了眼,长舒了一口气,揽着他朝人群中跪下,“君上,我儿自幼痴愚,想是不慎失足落了水,搅了君上重阳的雅兴,还请君上治草民的罪。”

    “不是,老爷,不是这样的,是他,是他……”我身旁一位丫鬟打扮的少女,指着人群中的一个秃驴嚷道。

    “闭嘴!君上面前哪有你说话的份!”中年男子冷厉地打断了丫鬟的话,眼瞄了瞄那个一脸灿烂的秃瓢。

    顺着中年男子跪的方向,姬天一看见人群中簇拥着一人,头顶平天冠,身着一身赭黄的龙袍,脚蹬绣钩米珠朝靴,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虽怒时而若笑,整个人龙章凤姿,天质自然。

    他也看到了丫鬟指着的那个秃瓢,长得倒是活脱脱一个弥勒佛的青年型号。

    “无妨!虚惊一场,姬卿公子无事便好。”

    “谢君上宽恕,草民就先带愚儿退下了。”

    “是在拍古装剧吗?这都哪儿找来的一水好演员,我不是躺在家中的床上等死吗?怎么到人家的片场来了?咋还客串上了?要命的是,我怎么又能动了?”被丫鬟随从们扶着走,姬天一的脑中还是懵的。

    直到被扶进了一辆马车躺着,姬天一还是没能缓过神来。

    木轮子滚在坑洼不平的地上,“吱吱呀呀”响个不停,而且颠簸的厉害。

    “不对!都不对!哎哟,我去,难不成我穿越了?真有这么狗血的事么?”

    姬天一想到了一个更荒唐离谱的可能。

    “你是谁?为何要住进我的脑袋里来?”

    这边心脏还噗通不停的时候,脑中突然冒出的一个声音又把姬天一好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