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剧院里光怪陆离，黑灯瞎火的，这廉凤龙不知从哪得到的消息，罗逸信心满怀地应付着。

    “老廉看花眼了。”罗逸说着，向罗汉国媚笑了下，“爸，老廉这家伙确实人品欠讲究，有的没的瞎摆活。”

    挑了下嘴角，露出一副嘲弄的冷笑，罗汉国说：“话也不能这么话。看人嘛，要一分为二。”

    “小逸，你不要小看你廉叔的火眼金睛。”

    黄金兰嘁嘁嘁笑了阵儿，“上次他来咱家喝酒时，突然停电。我就看他那双大眼球子贼亮贼亮的，我和你爸都不用点蜡，就把这顿饭给吃了下来。”

    “老生就是老生，不服不行。就你，旁边左拥右……，咳咳，旁边竖着两个大个子女孩，他能看不清？”

    罗汉国听到这里，脸板得跟方砖一样，还发出了一声叹息。

    在罗逸的记忆中，这往往是动武之前的丹田运气，不容小看。

    于是，他抱着头做哇哇大哭状。

    “妈，有绳子嘛？往我这儿套一下！”

    罗逸指着自己长短适度、挺拔有型的脖子。

    “别装疯卖傻，老实交待！”罗汉国在旁边控场。

    “我不用装，都快被老妈给逼疯了！”

    罗逸双手摇着，竟然摇出了rap的感觉，差点就借着戏院‘胡闹’的热乎劲说唱起来。

    “二老啊！你说我去看歌舞，旁边正好俩观众，她们是男是女、是高是矮，我能控制？”

    此话一出，有理有据。

    罗汉国虽然霸道，但讲道理重事实。“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有了指导意见之后，黄金兰便有了理论根据，顺着这个话茬教训道：

    “小逸，你别装得跟个急猴子似的。”

    她望了望入户门上低矮的门梁说，“你说，要是领那么个大个儿女孩进家，她要是爱俏穿个高跟，还不得碰到头？”

    罗逸知道她说的是马爱华，确实，在小县城里，175的女孩到哪儿都是升旗仪式。

    “妈，别说没有的事，就是有，门梁是死的，人是活的不是嘛？”

    “等你儿子发了财，把咱家全部捯饬一遍，下次，别说大个儿女孩，领个大象进来也绰绰有余……”

    “这种女孩看上去确实有点扎眼。”

    罗汉国插话道。

    这一下可让罗逸给抓了把柄了。

    “爸！”

    惊异、失望夹杂着愤怒的表情从脸上炮制出来。

    “忆往昔，希什么勒的种~族~歧视就够反动的了，可您竟然更加一层，从中分离出身高歧视，您那觉悟扔哪去了？”

    罗汉国脸庞涨红了，咬着牙喘了口粗气。

    这小子这是怎么了，这还没上大学，就把政治正确拿捏得这么死，敢特么和老爹叫板了！

    为了维护夫尊，黄金兰可不管儿子那样弯弯道道，先大喝一声，才说：

    “小逸，正常家的女孩都是文静、贤淑、谦逊有礼，像那孩子窜那么大个，这是干啥啊？对人民群众有意见咋的？将来要是生出个孩子，跟穆铁柱那样的，你妈这小身板儿能抱的动吗？你这个不孝之子，咋不替妈着想呢？”

    忒地一下，罗逸心里笑了。

    老妈一米六三，在北方女人堆里不高不矮，可是，家里却横着两个大山一样高大壮硕的男人。

    这样的话，赶上气急了和老拌动手时，掰都掰不动，只能侧重于语言暴力。

    而儿子，从高二长到一米八之后，想扇他个脑瓜教训一下都得趁人家坐着时。

    无论是对丈夫还是儿子，在她行使家庭操控权时，身高上给她带来诸多不便。

    如果再来一个大个子儿媳，她就更加弱势了，如同小人国遇上了巨人国，她在家庭中的强势地位支撑起来就更难了。

    “妈，身高和廉逊没关系，那只是基因造就的外表。其实，个子越高的女生越接近星空，人品也高，更不乏温柔善良。”

    “不行，太高了。让我看，一米七的还能勉强接受。”

    罗逸脸上有点挂不住，心道廉叔啊，你也太火眼金睛了吧，黑灯瞎火的，你忍心判断得这么精确？

    罗汉国又泛沫了，在旁边插话：“兰子，别绕弯子，你娘俩绕得我头疼……”

    “你懂什么，这叫诱敌深入、步步为营！”黄金兰瘪了下嘴说，“亏你还是侦察兵出身呢。”

    接着，她转向儿子，“我记得庞墨声家的大小姐也是一米七……妈说句话你不要心惊哦。”

    “行了妈，您这都是捕风捉影，我心惊个啥？而且……”

    罗逸缓了缓，“我觉得您有点高射炮眼珠了。你是不是替我看上人家县长千金了？”

    “嘁！县长算什么？你爸要是稍一松口，早有了！”

    “黄金兰——”

    罗汉国大喝了一声，还拉着长音。

    “别提这茬啊！”

    黄金兰噤了口，叹了口气，脸上升起一抹愁云。三口人一起沉默下来。

    罗逸知道，老妈这些年来心里很委屈。做为老高中生，她本该利用丈夫的社会关系谋个职，一是挣钱贴铺家用，二是施展一下抱负。

    但罗汉国同志是不允许利用职权谋私利的，最多也就是帮她接点成衣活，让黄金兰在一架破旧的缝纫机上挣点零活钱。

    当年，在那次反特行动中，两人均身受重伤，之后双双荣立特等军功。

    这里面还有花絮，生命垂危之际，战友间曾咳着血开着玩笑：

    如果这次能从阎王殿门口逃出来，就亲上加亲，做个庆家。

    二十年前转业时，他把战斗英雄身份隐藏起来。在仕途方面自然少了巨大优势。

    在被老伴抱怨时，他急了，说出了埋藏已久的心里话：

    我那时候在边境玩命，并不是为了换点蝇头小利！我特么是战士，不是小商小贩！

    有一次，与罗国有生死之交的刘崇洋，还把六岁的女儿也带来了，让她和小哥哥罗逸正式见了个面，郑重提起了当年的娃娃亲之约。

    当时黄金兰的反应就像罗汉罗半醉时曾给罗逸描述的：

    “你妈当时啊，嘴角都咧到后脑勺了！”

    ……

    “你娘俩先唠着，我去睡了。”

    罗汉国伸了个懒腰，脸色稍有些低沉，带着满腹心事回了卧室。

    罗逸也匆匆和老妈道了个晚安，出了门，向自己卧房走去。

    路过爸妈卧室时，他依稀听到窗里透出的罗汉国接电话的声音，就缓了下步子，依稀听他唤出“王向炳”这个名字。

    罗逸心里嘀咕，这么晚了，王向炳来电话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