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冥八和小丹很早就被靛七给吵醒了。

    冥八一睁开眼睛，就看到靛七盘坐在地上，双手合十，缩着下巴歪嘴大声念道：

    “一一一切皆为空幻。”

    “一一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

    “苦苦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

    这一句又一句的话吵得两人有些头疼。

    “你在说什么？”

    靛七被冥八问了后，先是愣了片刻，才缩着下巴歪嘴道：

    “这这这是佛修大典上的话。”

    “可你没在看佛修大典啊。”

    “我我我全背下来了。”

    “你…你一个晚上就全背下来了？”

    见靛七点头，冥八吃惊的瞪圆了眼睛。他拿过佛修大典一看，发现足足有三十多页，每页都有数十条语句。

    对此，他只能想是靛七再骗人了。

    上午，三人吃完早饭，便开始每日的工作。不过就在三人为田地浇水的时候，光头忽然找到了冥八，对冥八说道：

    “大师叫你们中午的时候来我这儿一趟，同我一起放生虫子。”

    “一起放生虫子？”

    “对对，放生虫子。”

    于是中午时分，三人快速吃完了中饭，一同来到了光头所在的饲养屋内。

    进到屋子中后，光头便开始为三人讲解起放生的操作来。他们边听边看光头演示，看着他如何一步步将一条虫子扔向了窗外。冥八刚才进来时注意了一下，发现这窗外好像是围栏外面的沙地。

    看着看着，冥八忽然想到了什么，便对光头问道：

    “放生一条虫子能有多少德功？”

    “我也不知道，但是大师说过，越讨人喜的放生后德功就越多。”

    “虫子讨人喜吗？”

    “应该不吧？”

    “那放了后不会降德功吗？”

    这问题可把光头问住了。他愣了片刻，有些不确定道：

    “不会吧？放生总归是好事的。好了，你们也试试。”

    冥八和小丹便学着光头，也从中各拿了一条虫子出来。至靛未应。

    这虫子倒和潮虫长得挺像，身体又长又硬，密密麻麻的脚遍布了腹部，还散发着一股难闻的腥味，有点像鱼腥，也有点像呕吐味，总之让人闻了想要作呕。

    他们将虫子用力向窗户扔去，看着虫子在空中扭动着，然后穿过窗户消失不见。这样，便是给了虫子自由，是做了好事了。

    光头见冥八就要取第二条虫子，顿时吓了一跳。他连忙制止了冥八，焦急道：

    “别放生太多！一次一条就行了！太多到时候被人发现就不好了！会被杀的！”

    冥八顿时皱起眉毛，将虫子重新丢回池中。他旋即露出锐利的目光质问道：

    “要是被发现的话会怎么样？”

    “我不知道，我没被发现过，但是肯定会有很严厉的惩罚。”

    冥八便在心上记了一笔。他想了想，又问道：

    “说起来，我们救虫子是做好事的话，那他们养虫子岂不是在做坏事？”

    “是啊，他们都是坏人。”

    “太可恶了。”

    “是啊，太可恶了。”

    光头似是非常愤恨的拍了一下栏杆，嗡嗡作响。

    这时，冥八忽然发现小丹的情况有些异常。

    她不断发抖着，两只手卡在半空中，抓也不是，抬也不是，脸上充满了恐惧的表情。于是冥八连忙问道：

    “小丹？怎么了？”

    “对不起，冥八…我…我做不到…它们太恐怖了，太恐怖了…摸起来就好像在摸蜈蚣一样，我真的下不去手呀！”

    小丹说着说着，便急了起来：

    “靛七…靛七，怎么办呀…怎么办呀…我是不是去不了那世界了呀…”

    她不自觉的抓住了靛七的胳膊，身体轻轻发抖着。至靛未应。

    “我…我还不想死…”

    这句话她说的非常轻，但是靛七依旧能听出其中的害怕和恐惧，和一丝哭腔。

    于是，冥八便看见靛七反应过来了。

    他用力抓住了小丹的手，然后不顾小丹的惊呼和反抗，拽着她的手就往池子里伸。而后，他用小丹的手夹起几条虫子来，再用力的抛向窗户，将虫子丢出窗外。

    他重复了一次，又重复了一次。小丹很快便停止反抗了，她流着眼泪，任由靛七抓着自己的手，用力夹池子里的虫子。

    在靛七这近乎暴力的举动下，很多虫子都被小丹的手给夹扁了。一时间小丹满手都是虫子五颜六色的内脏，散发着强烈的腥味。

    如此重复到第四次时，一旁的光头这才反应了过来。他气急败坏的大吼道：

    “停下！快停下！你这样肯定会被发现的！不要命了吗！”

    然而靛七闻言却连眼睛都不转一下——

    他的注意力从未如此集中过。他目不转睛盯着小丹的双手，竟然能够清楚看到小丹手上的每一根汗毛。

    他在这超乎常理的状态下一遍又一遍重复着同一个动作，每一次都如出一撤，甚至连虫子飞出去的高度和角度都没有太大的变化。

    每一条经由小丹的手所抛出去的虫子都能够精准的穿过窗户，这般效率可谓十分惊人。故很快，池子里的虫子就被靛七抛得所剩无几了。

    光头在一旁暴跳如雷，他不断吼叫着，可不知为何，却始终未曾出手制止靛七。

    等到他目睹靛七抛完池子里的虫子后，便不再狂怒了，而是双腿发软瘫坐在了地上，双目无神看着空空如也的池子，嘴里不停喃喃自语道：

    “完了，完了，这下全完了，死定了…死定了…”

    冥八也被靛七的举动给震惊到了，不过他对此事的后果没有什么实感，所以不至于像光头这样绝望。

    随后，冥八转头望向小丹的方向。他本以为小丹会因为摸虫子的事情而难受，但是当他看向小丹时，却发现小丹注意力并不在虫子上面。

    她正抬着头，用她那双白浊的双眼死死盯着天花板，也不知在看什么东西。

    就在冥八准备开口询问小丹的时候，小丹却先一步惊呼道：

    “我看到了！有个东西在黑暗里划过！这是什么？好漂亮呀，五颜六色的，像是一道弯弯的彩虹一样…好像在朝这里飞来…好快！等！”

    小丹顿时止住话语，用力的将靛七从身边撞了开来。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一瞬间，一道凌厉的剑芒突兀的破开了天花板，向着小丹所在的位置应声而来。

    这剑芒的速度快到冥八看都看不清。他只看到小丹在撞开靛七的一瞬间，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然后天花板传来一声巨响，便轰然倒塌下来。

    剑芒穿过这小小的楼阁后，余威不减，轰在了房屋后面的田地上，将田地给劈出一道巨大的剑痕。这恐怖的力道将大地都震了一震，冲击出的气浪将沙土卷入空中，一时间天上天下全是黄沙，让人难以呼吸。

    所幸这破屋子只有一层，所以天花板压在人身上并不沉重。待冥八挣扎着从木板下爬出时，却发现废墟上面空无一人——

    小丹和靛七也被木板压在下面了。哦，还有光头。

    发现这点后，冥八连忙开始翻找废墟里的木板。很快他便找到了不断呻吟着的靛七。他强忍着手指的剧痛，将靛七从木板下拉了起来，然后转头继续寻找小丹的身影。

    不久后，小丹也被找到了。她被压在了一块大木板下面，整个人都不断的在往外面冒血。冥八急忙用力将她从底下拉出来，但是却发现只拉出来了半个小丹——

    她被剑芒劈中了。

    即便冥八再怎么冷静，也很难第一次就承受得了这种景象。

    他吓得将半个小丹丢了出去，然后屏住呼吸冲出了这废墟。他感觉脑中一片空白，一直跑到沙丘上，将头埋进了松软的沙子中后，这才稍稍的平静了一点。

    就在这时，一位修士化作一道虹光从天上急速飞了下来。他来到地面上，看到了屁股朝外的冥八，便皱着眉头将他拖了出来，然后语气急促问道：

    “你有看到伤者吗？”

    冥八顿时一愣，然后急匆匆回道：

    “有的！有伤者！”

    “在哪里？快带我去看看！”

    “这边！”

    冥八火速带着修士来到了小丹的地方。修士先是看了眼地上的小丹，又看了看四周，疑惑道：

    “哪有伤者？”

    冥八也是一愣，他用手指了指地上的小丹道：

    “这不是伤者吗？”

    “你他妈有病吧？”

    修士怒骂了冥八一句。冥八本以为他想说这已经是死者了，然而却听他气急败坏道：

    “我说的伤者肯定只能是修士啊，你们便宜人是什么是？救什么救？有什么好救的？浪费我时间，要是大人物死了，那损失你承担的起吗？”

    冥八被骂的一愣一愣的，他呆呆的看着修士愤怒的踢了一脚小丹，然后火急火燎冲上了天空，向远处飞了过去。

    于是冥八又跑到了沙丘旁，重新将头插了进去。

    好一段时间里，数不尽的修士从天上飞下，在这片田地里进进出出。冥八埋头的时候听人交谈说，是因为天上有一大户人家遭受了剑气的波及，一家人连带着房屋都掉到了地上，现在从事医师的修士正在全力救治他们。

    突然，这群修士像是发现了什么东西般，一同惊呼了起来。冥八抬起头，转身看去，看见那些修士们不知从哪找到了半根手指。

    他们将这手指悬在半空中，然后在旁边画了一个法阵。接着众人指决一掐，顿时四周不断有碎肉和鲜血从地上飞出，然后聚集到了手指上，很快，一个完整无缺的小女孩便出现在了法阵中。

    小女孩睁开眼睛，有些茫然的看了一眼四周，还和远处的冥八对视了一眼。冥八便连忙撇开目光，再度将头埋进沙子里。

    差不多过了有十几分钟左右，这才有一位修士一边看着风景一边慢悠悠飞到了冥八的身旁，而后拍了拍冥八的肩膀问道：

    “喂，你没事吧？你是什么鸵鸟？”

    冥八这才慢慢将头拔了出来，道：

    “没什么…我有个朋友死了，我…呼…呼…”

    修士愣了愣，继续问道：

    “那人死在哪了？带我去看看。”

    “…为什么？”

    “嗯？哦，你不知道吗？这道剑芒是天上两位大能打架时失手劈下来的，沿途还劈到了一个大户人家的云朵。听说是情感问题，那男的死活不肯吃一心一意丹，就和女的打起来了。要我我肯定吃啊，那女的人值这么高，我定吃十个。”

    修士顿了顿，见冥八不吭声，疑惑道：

    “你怎么不反驳我的观点？你是什么爱情派？”

    “可我是便宜人…”

    “唉，算了算了，牛头不对马嘴的，想必你也不会认识叶姑娘。我是便宜人意外事故补偿者，专门负责补偿你们便宜人因意外事故而损失的财产。你带我看下死去的人，我好补偿给你东西。如果尸体比较完整的话，也不是不能救活。”

    “补偿…等等，能救活？”

    “那是当然，修仙之事，无奇不有嘛。那大户人家的小姐都被人劈成臊子了，不还给救活了？喏，这是你心理受伤的补偿，先给你。”

    “心里受伤？”

    冥八顿时一惊。他伸手接过了钱袋子，数了一下，发现里面竟然有数十个面额两百的便宜币。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补偿这么多钱，但他从没见过这么多钱是真的，所以便毫不犹豫收下了。

    随后他带着这位补偿者来到了小丹的尸体处，靛七正坐在小丹的尸体旁边，一边喊着小丹的名字，一边不停掉眼泪。他看见冥八过来了之后，先是愣了半拍，而后才激动的缩着下巴歪嘴叫喊道：

    “死了！死了！哇啊啊！”

    补偿者细细观察了靛七的样子，疑惑道：

    “你是什么猪？”

    “修士大人…他…他的脑袋不太好…”

    “就是说嘛，正常人哪会那么直白表露心声啊。话说你们是新来的？死个人难过成这样？”

    他旋即看了看小丹的尸体，轻轻笑道：

    “我感觉都可以治成两个人了。”

    随后他从怀中掏出了一个丹瓶，从中倒出了一颗黑不溜秋的丹药出来。冥八看见那丹瓶上赫然写着“起死回生丹”五个大字。

    “好了好了，不开玩笑了，我接下来会尝试救治这位姑娘。”

    不知为何，这次靛七反应没有出现问题。补偿者的话音刚落下，靛七的眼睛便瞬间明亮了起来。他不再哭泣了，而是用一种满环期待的目光看着补偿者，就像是饥肠辘辘的流浪狗看着烧饼摊一样。

    随后，补偿者将这丹药磨成了粉，又将小丹的两半身体拼合在了一起，然后轻轻将丹粉挥洒在了小丹的尸体上。一时间只见小丹的伤口处开始疯狂的长出红色的肉瘤，这些肉瘤不断生长，不断生长，慢慢的长成了一个大肉球，便没有动静了。

    见状，补偿者捏着鼻子上去看了一眼，然后摇了摇头，说道：

    “当然，并不是每次都能成功的，希望你们能理解。”

    见靛七又开始哭起来，这补偿者终于不再开玩笑了。他不耐烦的砸吧了下嘴巴道：

    “啧，我也没办法啊，上头给的丹药就是过期的。过期的丹药本来就全凭运气，只能说你们运气不是很好罢了。这丹药就送给你们，你们也不要寄希望于过期的丹药了。药力本就极难保存，别这么多要求。”

    靛七哭着结结巴巴道：

    “她她她怎么办？”

    “哎呀你别哭了，真是烦，办法自然多的是。我不说过嘛，修真之道无奇不有，变化万千，我认识个好友，就专门处理这种事情，要不要介绍给你，让他给你想想办法？”

    “还还还有办法？”

    于是靛七的眼神又再次期待了起来。他开心的背上了这肉团，走在补偿者身后，哼起了小丹最爱听的歌。

    ……

    “给，这是五十个便宜币。”

    冥八伸手接过牧尸人给的钱袋子，然后目送着牧尸人带着小丹渐行渐远。至靛未应。

    这牧尸人的确神奇，他只需嘴上叨叨字诀，便可强行扭转尸体的关节，让肉团自己动起来，跟在他的身后。冥八和靛七何时见过这种手段，他们皆睁大了眼睛，生怕自己看漏了什么东西。

    说起小丹这人，她和零哥的相遇，是在第二阶段学习的时候。虽然不算很早，但也能算是半个青梅竹马了。

    其实，当那天零哥表露心意的时候，小丹并非是一个懵懂无知的少女。她是知道零哥喜欢自己的，只是她不喜欢零哥，所以不敢回应他的感情罢了。她装出一副情窦未开的样子，就这么骗过了零哥。

    她说是因为零哥的脾气实在是太差了，也不懂得怎么让自己开心，经常一昧的责备自己拖他后腿，所以一直只是把零哥当成一位朋友看待。

    她为了躲避零哥日渐增强的感情，便随便找了一个人，来和自己假扮情侣，那人就是靛七。可是后来，两人却在相处的过程中假戏真做了。他们在这一年中越来越喜欢彼此，最终真的变成了一对情侣。

    小丹有一头橘色和红色相间的短发，脸颊稍有棱角。她眼睛细长，一旦笑起来就会眯成一条缝。从她没有被宗门的人带走就可以看出，她的音容值非常差，长得并不好看。

    她能够被两位男生所喜欢，完全是因为她的性格非常顺从他人罢了。零哥固执，强硬，所以非常中意小丹的性格。而靛七则喜欢欺负他人，所以对脾气好的小丹很是满意。

    如此说来，她这先一步去陪零哥，倒也是圆了零哥的梦。

    冥八目不转睛看着小丹逐渐远去的身影，向着靛七问道：

    “你说，她这是去极乐世界了吗？”

    半晌后，靛七才回道：

    “肯定，定肯、肯定，这这这么多虫子，万、万、万物本来就需要尘归尘土归土，她、她、她只是去了她应该去的地方罢了。”

    靛七双手合十，背诵了一遍这话语后，觉得说一遍不够，又再度说道：

    “万、万、万物本来就需要尘归尘土归土，她、她、她只是去了她应该去的地方罢了。她、她、她还活着，她、她、她还没死，还、还、还没死…”

    冥八是多么希望真的有那么一个可以逃避死亡的世界，这种假死令人向往。

    靛七对此已经深信不疑了，冥八也想放空一切，就这么依附上去，可他却强迫自己不去相信。小丹的离去警醒了冥八，他不能有逃走的念想。

    他在这里还有必须要做的事情，必须先弥补自己犯下的错误，治好靛七，让他带着小丹那份好好活着才行。

    他又想，此后或许再也见不到小丹了，多么温柔善良的女孩啊。

    可是明明是该悲痛的事情，冥八却并没有眼泪可以流，他心中已经没有零哥死去时的那种悲伤了，像是渐渐的习惯了这种离别一样——

    这好像还没有我的手痛。

    或者说他已经麻木了。

    ……

    当晚，回到王家帮的冥八和靛七便被赶出来了。

    理由很简单，这片田地被劈中后，到处充斥着凌厉的剑气，无法再种植植物了，所以也就不再需要人手浇水。

    两人无所去从。本来这个时候是由三人一同商讨接下来的去处，但是现在小丹不在了，至靛未应，故冥八只能自己一个人思考起来。

    他坐在沙地上，看着王家帮里的人忙忙碌碌，四处挽救田里的植物，不由陷入了迷茫中。

    想想这便宜区，自己到底该去哪里？

    只凭自己真的治得好靛七吗？如果治不了，那该怎么活？为什么要活？为什么不想死？

    现在首要事件是救靛七，那霜霜的事又该怎么办？

    只凭自己救得了霜霜吗？

    要是死了的话，会怎么样？

    自己诞生之前自己是怎么样的？呃…

    …好想去极乐世界…

    冥八想着想着，却忽然看到了一个只剩一条手臂的人在地上蠕动着，从自己的眼前爬过。

    他的那只手臂有如正常人的大腿一般粗壮，他就是用这条手臂爬行的，速度虽然不快，但也说不上有多慢，只是比常人走路稍慢一筹。

    冥八的目光不知不觉被他所吸引了。他盯着独臂人的身影，慢慢的起了身，开始带着靛七跟在独臂人的后面，看着独臂人爬过了一座又一座的沙丘，却始终未爬到尽头。

    冥八感觉他只是在漫无目的的爬行。他看不到独臂人的终点，于是便上前不解的问道：

    “请问你这是在做什么？”

    独臂人并没有回应冥八。他可能爬的太专注了，没有听到冥八的问题，于是冥八便再问道：

    “你好，你在做什么？”

    事实证明，独臂人是故意无视冥八的。他眼神坚定中透露着一股认真，仿佛自己正在做一件非常重要的大事一样，甚至连看都没有看冥八一眼。

    直到冥八挡住了他的去路，他才终于肯停下来了。不过他并没有生气，而是目光炯炯有神盯着冥八，朗声问道：

    “你挡着我做什么？”

    “我想知道你在做什么。”

    “嗯…可以看出你内心的迷茫和无助，我认可你了。我要去见毛神。”

    “毛神？”

    “是啊！昨晚，我梦见毛神对我说，他在便宜区的尽头接我。所以我现在要去便宜区的尽头见他。”

    “便宜区的尽头是哪里？”

    “…不知道。”

    “那你怎么过去？”

    “反正每个人都会走到尽头的…总有一天会走到。”

    说罢，他伸出手，就要继续往前爬去。冥八顿时叫道：

    “等等！”

    “又怎么了？”

    “毛神是什么？”

    “毛神就是能救我的人。”

    “那我们呢？我们能不能被救？”

    “当然可以，他可以帮助这世界上任何一个人。”

    “怎么才能被救？”

    “首先，你必须要相信毛神会来救你。只要你相信，他就会将好运降临在你的身上，这是送给你的见面礼。而后，你需要日复一日的祈祷，献上自己所有的忠心和毛绒之物，来祈祷他的救赎。等到时机成熟了，也就是你的诚意被他所认可的时候，他就会在梦中告诉你应该怎么做，就像我这样。”

    独臂人一边说着，一边往前扒拉了一下。冥八看着他伤痕累累的手臂，不由脱口而出道：

    “你难道不怕死吗？”

    “怕？为什么？你们不知道吧？人死后是会被毛神带走的，善良的人去云上厅，邪恶的人去土下牢，这就是死亡的真理。我还巴不得早点死呢…”

    听闻毛神也能接纳死亡的人，靛七顿时眼睛一亮，躁动起来。

    冥八连忙按捺住了激动的靛七，继续问道：

    “只能祈祷吗？可以用便宜币让毛神帮忙吗？”

    闻言，独臂人顿时嗤笑了一声，不屑道：

    “便宜币？毛神才不稀罕这玩意儿呢。怎么，你想要毛神帮忙？”

    “嗯。”

    “想帮什么？”

    冥八看了眼靛七，说道：

    “帮我的朋友治好脑袋，以及救另一位朋友。”

    “嗯…虽然毛神会帮你，但不是立竿见影的。你可能需要祈祷整整一年，如何，等得了吗？”

    冥八猛的摇头。独臂人见状回道：

    “等不了？那你还是别找毛神了吧。不过…如果你愿意支付代价的话，可以去找邪恶的巫师。他们的力量可不输于毛神…我刚好认识一个巫师，就在东南边的天剑便宜区。”

    “天剑便宜区？具体在便宜区的哪里？”

    “我先说好，找巫师的代价可是很大的。”

    “都有什么代价？”

    “视情况而定，有时需要你付出生命也不是不可能。”

    冥八有些迟疑了，旋即他咬咬牙齿，坚定道：

    “无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承受。”

    “是吗…那把你的地图给我吧，有地图不？”

    “嗯，最近刚买的…”

    这位毛神的信徒接过了冥八的地图，指着上面的某一个地点道：

    “从这里走过去差不多七八天左右的路程，到了那边后找一个叫做清丹坊的势力，告诉他们你想在地下室寻求帮助。记得准备一百个便宜币，这是见面的费用，如果他们问你何为登楼，你就回答借用与交融。”

    告别了这位顽强的信徒，冥八便目送着他越爬越远，最后消失在了某一座沙丘的后面。

    冥八现在虽逐渐多疑，但对于这人他感觉还是可以相信的。因为如果不是自己搭话，他根本就懒得理自己。

    此刻，冥八不再迷茫了，他有了新的目标，便感到了些许忙碌和安心。他满脑子都想着毛神和巫师的事儿，边想边将自己插在沙土里，慢慢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