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2.父母爱情
程百杨用一种恐惧的目光看着崔青岁,他反应了片刻,才惊声道:“你、你是云霄宗首徒,你不能这么做!”
他不知道崔青岁如何知晓自己只是一个分身,但他知道,如果自己不能够给崔青岁一个满意的答案,自己今天绝对会生不如死。
崔青岁淡淡地看他一眼,而后笑了起来:“是么?但你若是没了,谁又知道是我干的?”
看着面上带笑、一双眼却深黑而不见底的崔青岁,程百杨只觉得自己背后生寒。
程百杨不由得想起来自己最开始听聂千桦讲起萧稚音有多邪门儿时,自己那不以为然的反应。
……
当时,聂千桦满手都是鲜血,他的“侄儿”聂垚生不如死地瘫在地上,他看着程百杨,眼里充血:“萧稚音并不是一个好惹的人物,她身边更是没一个简单的,你万事得小心啊。”
程百杨挑了挑眉,有些不在意:“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能有多不好惹?”
聂千桦冷冷一笑,指着身上没一块儿好肉的聂垚:“就这么不好惹。”
程百杨随意地看了一眼聂垚,他和聂千桦不一样,聂千桦一直在魔域做事,他在修真界做事,但聂千桦干的大多数是偏文职的活儿,他却经常动手杀人。
“这有什么?”程百杨有些鄙夷地看了一眼聂千桦,“瞧你胆子小成这样,怪不得……”
聂千桦“呵”了一声,而后道:“我言尽于此——总之,那萧稚音是个很邪门儿的人,你要完蛋便完蛋吧,可别把我们几个牵扯进来。”
程百杨没有放在心上,只是随意敷衍道:“知道了,不会牵扯你们的。”
……
眼下,程百杨忙不迭地开始卖兄弟了:“我还可以告诉你别的事儿,我们有五……”
然而,程百杨话音未落,他便忽然双眼突出,脸上露出一种惊骇到极致的表情,而后扭曲着神色,在原地化为烟尘。
崔青岁皱了皱眉,却仍然坐在原地没有动弹,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程百杨消失的位置,自言自语道:“被收回了吗……”
他站起身,走到了窗前,而后抬头看了看阴云沉沉的天,自然而然地想起了秦国那些连绵不断的雪灾,不由得怅然地皱了皱眉。
他并非良善之辈,哪怕如今想要做个好人,但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不可磨灭。
他的骨子里,确实不是什么君子。
但……正如阿音所说,如今开始做一个好人,也不算晚,不是么?
……
与此同时,落霞村,萧家。
谢明媛确认了好几次,确保萧落山确实不在家,也不在落霞村之后,才松了口气,看向萧青弦:“阿弦,咱们就在院子里说?”
萧青弦知道谢明媛的顾虑。
在院子里说话,能更快察觉到有没有人回来,也能更好地装作在谈论别的事儿的样子。
这是做给阿爹看的。
萧青弦想到这里,心下微叹,眼神复杂地看着谢明媛,找了个小矮凳坐下,斟酌片刻后,开口道:“阿娘,你当真没有想过告诉阿爹自己的身份么?”
顿了顿,他补充道:“您是不是有什么顾虑?不然也不会假装自己很穷……”
谢明媛:“……”
谢谢,有被内涵到。
她无语了片刻,而后认真地说:“我是不是从未同你们说过,我和记年是如何认识的?”
“记年”是萧落山的字,取自“住山不记年,看云即是仙”。
萧青弦点点头:“阿娘和阿爹似乎都从未提起过。”
谢明媛笑开了,脸上的笑意是一种温柔的、羞赧的笑容,哪怕这会儿她已经将自己装作三十五六的容颜,但这样的表情却叫她看上去好似年轻女郎。
“那是一个很长的故事啦。”谢明媛眯了眯眼,“让我想想,从哪里说起比较好……嗯,就从二十年前的那个春日说起吧。”
……
二十年前的春日,谢明媛杀了自己的父君和同父异母的妹妹,以雷霆之势坐稳了仙君的位置。
二月十二日是花朝节,她好不容易得了空闲,便突发奇想,想要去凡界走一走。
秦忘忧自然是劝她:“君上如今刚刚登基,又是万万年来头一个女君,若是在这当口松懈了……”
谢明媛向来定了主意便无人能叫她更改,因此她温和但不容拒绝似的说:“只是去走一走而已,没什么的。”
秦忘忧又劝了几句,但到底没能劝住,她想了想,觉得只是出去走一走而已,应当没什么问题,因此便也不继续劝说了。
谢明媛便换上了凡界女郎的装扮,用本来的样貌来到了小河镇。
小河镇并不是她随机选择的地方。
这是她阿娘去世的地方——谢明媛的阿娘,是一个极其温柔的女郎,但却温柔得有些过了头,几乎可以称之为懦弱。
若非这份名为温柔、实则懦弱的性情,她也不会被自己的夫君杀妻证道。
要知道,她的阿娘是上上任仙君的亲生女儿,而谢明媛的父君,在当初不过是一个驸马而已。
子是中山狼,得志便猖狂。
谢明媛坐在阿娘的无名坟墓前,愣愣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眯着眼看向落着绵绵春雨的天空,以及一旁纷飞烂漫的梨花树,忽而想着,若是有人来陪陪她就好了。
不想要秦忘忧那样的好友兼下属的人陪伴,因为在他们面前,自己是仙界至高无上的帝君,是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帝王。
……但好像,她的身边除了这样的人,再没有别的人了。
都说高处不胜寒,她的昔日好友变成了下属,昔日仇敌已经作古,而今的谢明媛,是实实在在的孤家寡人一个。
正当她有些怅然时,一道好听得宛如碎玉落石的声音自她身后响起,带着一丝担忧,还带着一丝关切:“请问,这是您的东西么?”
谢明媛下意识看了看周围,没有别的人,想来这人在同自己说话,于是她回过头去,看向说话的人。
是一个温润如玉、挺拔如竹的郎君,他生得俊美清隽,身上穿着洗得有些发白的长衫,手中还撑着一把油纸伞,长身玉立在那棵梨花树下,手中还拿着一支珠钗。
正是她发间的一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