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毛疯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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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雪地干架

    小毛跟二姐争吵完之后就跑进了堂屋,把湿透的棉鞋脱掉,随便一扔,一屁股坐在三姐正在编织的草衫上,并把脚放进了草衫里。

    三姐盯着看了小毛一眼,说,“别坐在这上面,耽误我织草衫”。小毛斜着眼望了一眼三姐,翻了一个白眼,把屁股太高一下,又狠狠地坐下去,挑衅地说,“我就坐在这儿”。

    三姐瞪着眼睛注视着小毛几秒钟,嘴巴张了几下,最终还是没有出声,眼睛慢慢从小毛身上挪开,然后耷拉着眼皮看着手中的伙计,埋着头继续交叉着手中的砖头。她使劲地捏了捏手中的几根稻草,用砖头上的绳子把它们勒得紧紧的。

    小毛看到自己的挑衅没有得到反馈,却有一种胜利的感觉油然而来。便又在草衫上来来回回站起来坐下去几次,但三姐依然没有理会。他便觉得有点无趣。

    过了一会,饥肠辘辘的小毛站起来,又往厨房里喊道,“饭还没好吗?我上学要迟到了”。

    这一次,没有人理会他。

    过了几分钟,小毛又喊了一次,“饭还没好吗?我好饿,我上学要迟到了”。

    二姐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饿了,外面那么多雪,随便吃。”

    话音刚落,小毛似乎被点燃了,早上在学校被人按着往嘴里塞雪的情景立即浮现在眼前,这种被欺负的屈辱感取代了刚刚挑衅三姐之后的胜利感。他感觉自己又一次被人撂倒在雪地里一样。

    他“嗖”地一下站起来,趿拉着他湿透的棉鞋,在院子里抓了两把雪,跑进厨房狠狠地向二姐砸过去,“你咋不吃,给你,好好吃!”

    二姐正在专注地烧着锅,两把雪正好击中她的后脑勺,她转过头来,雪花沾满了她的头发,立即站起身,从锅底下拉出火红火钩,向小毛冲过去。

    小毛见状,撒腿就往外跑,因为跑得太快,刚才趿拉着的棉鞋都甩掉了。二姐顶着一头白雪,在后面一边追一边嚷道,“有种,你别跑,你再给我砸一个试试。”

    小毛不敢回头看,生怕二姐手中冒着烟的火钩摔在自己脸上,拼了命地往前跑。他见识过二姐的厉害,她可是连爸妈都不怕的人,有好几次因为太倔强被打了得脸上都留下好多手指印,她都不认错,不道歉。

    在二姐的身后,是大姐。她跟着弟弟和妹妹跑了出来,手上沾满了面粉。一边跑一边大声地嚷着,“你们一个一个的要死了,都给我回去,等会咱爸妈看到了你们非打死你们不可。”面对弟弟妹妹争吵的时候,大姐总是表现得很无奈。

    虽然她对这样的打闹已经习以为常,但作为长姐的责任感以及父母赋予她的任务,让她不得不参与进来,阻止这样大雪天里的吵闹。因为她知道,如果妹妹和弟弟打起来,不管是谁的责任,她都少不了挨骂,理由是没有管教好。

    小毛像刚刚被他们追赶着的兔子一样,拼了命地往前跑,因为太快,雪花迎面扑来,他有点睁不开眼睛。而二姐像刚刚捕捉兔子的他们一样,穷追不舍,那跟因为天气太冷逐渐失去了原本热度但依旧冒着热气的火钩,在她的手中挥舞着,像在准备开始一场复仇的战士。

    就这样,三个人,在漫天的雪地里开始了一场你追我赶,谁都没有停下来,谁都没有妥协。

    恍惚间,奔跑的小毛看到远处茫茫的风雪间,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他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加快了脚步跑过去,大声地喊道,“爸妈,二姐打我!”

    小毛不确定是不是爸妈,但他知道,此刻只有爸妈才能制止住二姐的追赶,才能截下二姐手中的武器。即便不是,他这样喊出来,父母的威严或许也能让二姐停下来。

    小毛继续让前跑,越来越近,他确定是爸妈。虽然他们身上披着一层厚厚的胶布,戴着一顶破旧的帽子。小毛立即跑过去,躲在母亲身后,哭着说,“妈,二姐用火钩打我”!

    母亲大声地呵斥道,“都给我停下来,一天天就知道打架。”

    父亲没有作声,站住脚,瞪着眼前这几个满身是雪的孩子。

    此刻,二姐也认清了是父母,也立即停下了脚步,手中挥舞的火钩也放了下来,站在那指着小毛说,委屈地说道,“是他先找事的,一回来就问做好饭了没,还用雪砸我。”

    母亲扭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小毛,喘着粗气,身上全是雪,双脚没有穿鞋子,浸泡在雪地里,眼睛里还挤出了几串眼泪。母亲怜爱地摸摸了小毛的头,顺便把头上的雪轻轻地拍掉。然后望着二姐,斥责道,“你瞧瞧你像啥样子,可有个做姐姐的样子。他比你小,你就不能让着他吗?天天打闹,你非想气死我们不可。”

    二姐不甘示弱,申辩道,“你就会向着他,你都不问问是谁先找事的?”

    这会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大姐也跑了过来,二姐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证明她无辜的人,指着大姐说,“你问问大姐,是不是小毛先惹事的?”

    大姐气喘吁吁,看了看二姐,又看了看愤怒的父母以及躲在母亲身后探出半个脑袋的小毛,沾满面的双手有点不知所措,她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低下头,嘴里喘着粗气,嘴里冒出白烟一缕一缕。

    见大姐没有出声,二姐大哭起来,生气地火钩狠狠地扔了很远,还有余温的火钩,在厚厚的雪上很快沉了下去,留下一道深深的沟壑,伴随着一缕弱弱的白烟。

    她显然对这样的状况已经太熟悉不过了。在这样的家庭里,在这样的环境里,没有人可以证明她是无辜者是被挑衅者,即便她是无辜的人,是个被屡遭挑衅的人。她蹲在地上,放声大哭,嘴里喊道“你们都向他,都惯着他,他做啥都是对的。”

    父亲看到这情景,瞪大了双眼,扔掉手中的农具,扬起手臂径直走过去,“我看你就是吃饱了撑的,天天给我没事找事,你是不是皮又痒了!”

    二姐仰起脸,准备迎接着习以为常的毒打,大声地叫嚷着,“打吧,打死我吧,反正我在家里也活不下去了。”

    大姐见状,上前规劝道,“你还犟嘴,走,快走”,拉着二姐准备往回跑。奈何,二姐倔强,站在原地不动。

    母亲看到父亲高扬起来的手臂,双手拦住,对父亲说,“不要打了,小孩磨牙(打闹)”,转脸对二姐说,“还不赶紧滚回家,找打是不是”。

    二姐甩开了大姐的手,哭着说,“打吧,打死我,算了,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话音刚落,父亲原本已经被母亲拦截的双手此刻又高高地举起,朝着二姐跑过去。雪天路滑,母亲被父亲强有力的手臂抡了一圈,摔在了雪地里。

    父亲继续扬起手臂走到二姐和大姐面前,然后狠狠地打了下去,只听见“啪”地一声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