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毛疯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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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一双旧手套

    这个的村庄不算大,一共三十几户人家,除了几户“张”姓家庭之外,其余全部姓“贾”。贾小毛从爷爷那听说,他们祖籍在陕西,因为黄河泛滥,家园被淹,家族便一路逃荒至此,从此在这块黄淮海平原上落地生根,一代又一代地延续着贾姓家族。

    瓦蛋家在村庄的西头,贾小毛家在东头,通过整个村庄大概步行通常需要10分钟左右。但这点路程对于当时活泼灵动的9岁孩子而言,不过是3-5分钟而已。

    一夜的鹅毛大雪,覆盖着整个村庄,给这个偏远而狭小的村庄披上了一层厚厚的白衣,银装素裹之下,让这个茅草屋混合着几处瓦房的村子,多了一点神秘。

    这一次,贾小毛没有像往常一样狂奔,而是选择在漫步前行,冰冷坚硬的棉鞋踩过厚厚的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在这样幽静的雪天早上,仿佛是一首动听的乡村音乐。

    他随手在路边树枝上抓起一把雪,顿时一股凉意从手心直抵全身,寒颤立即袭来。然后把手中的雪,捏成团,送到自己的嘴里,这就是小时候跟小伙伴常玩的“吃雪”游戏。那味道,有点甜。

    忽然,邻居家的狗开始“汪汪汪”地狂吠。吓得贾小毛一个激灵,把口中还未融化完的雪全部咽了下去,在零下十几度的气温下,那次第怎一个“冰爽”了得。

    他随即弯腰抓起一把雪,砸向邻居家的狗,然后拔腿就跑,嘴里还骂骂咧咧。

    离瓦蛋家还有一段距离,贾小毛就开始大喊几声“瓦蛋,上学了”。声音高亢清脆,响彻了这个村庄。

    瓦蛋就开始应道“听到了,等我下”,然后他家的灯泡亮了,一束光从二楼射出来,穿过这清冷的寒夜,明亮又热烈。

    瓦蛋家是他们村少有的“万元户”,家里的房子也是村里唯一的一处楼房。他住在二楼,每次小毛都是在一楼门外喊瓦蛋,然后瓦蛋母亲就会在一楼打开门,让小毛进去等。

    贾小毛进到房间后,瓦蛋母亲说到,“你上学咋这么积极,你看才几点”。小毛眯着眼睛顺势看向他们家一楼堂屋里摆放的座钟,时针刚过五,分针在五和六之间。

    小毛笑嘻嘻地说,“俺家没有钟,看到天亮了,就起来了。早点到学校可以多背点书。”

    瓦蛋母亲身上披着一件皮袄,眯着眼笑道,“这么好学,怪不得你学习好,难怪跟你一般大的才上2、3年级,你都窜到4年级了。”

    小毛不好意思地搓搓手,被这忽然的夸赞搞得不知所措,但心里却乐开了花。虽然这样的夸赞,他也经常从邻居和老师口中听到。

    瓦蛋母亲看到小毛红彤彤的小手,说,“这么冷,你怎么连个手套都没戴呀,小心别冻伤了。冻伤一次,以后每年都会冻伤的。”。

    小毛再一次不好意思地搓搓手,“我没有手套,以前的都烂了,我把手揣棉袄兜里就好了”。

    瓦蛋母亲摇了一下头,叹了口气,转身在背后的柜子里找出了一双手套,递给小毛,说“这有双旧手套,你戴着吧”。小毛见过这双手套,瓦蛋去年戴过几次,他嫌弃颜色太花就没有再戴过。

    他又一次不好意思地搓搓手,“不用了,我不冷”。

    对一个9岁的孩子而言,面对这样的馈赠,实在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更好的方式来谢绝好意。小毛母亲的口头教育这会也在耳畔响起:别人家的东西再好,我们也不能要;想要就一定要自己挣。

    或许是出于一个母亲天然的体贴和敏感,瓦蛋母亲似乎看出来他的尴尬,然后一边说,一边帮小毛把手套戴上,“今天天气这么冷,你先戴着,过几天不冷了你再还回来”。

    “你就戴着吧,回头你手冻烂了,就没法写字了”,这会瓦蛋已经穿戴整齐,从楼上下来,头戴黑色的皮帽,脖子里系着一个紫色的围巾,身穿一件大皮袄子,一条褐色的棉裤,一双高帮的“保温鞋”,俨然一副少爷模样。瓦蛋家五个孩子,有个四姐姐,他是最小的那个,又是男孩,在家的地位不言而喻。

    “我好了,咱们走吧”,瓦蛋背起他的皮质双肩包。小毛戴着瓦蛋母亲给的手套,跟着瓦蛋跑出了门。

    瓦蛋母亲也在门口冲着他们喊,“跑慢点,放学早点回来”。

    瓦蛋头也不回地回应道,“知道了”。随后,便向无垠无尽的雪地跑去。

    瓦蛋家二楼放射出的那束灯光,直到他们跑了很远之后,才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