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东。

    刘家祠堂。

    小胖子刘长顺跪在祠堂中央，捂着一只乌青的眼睛，简述了事情经过。

    一个四十多岁的方脸壮汉听完，猛然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沉声问道：“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

    “我不敢骗您，二叔。”小胖子跪在地上，鼻涕一把眼泪一把，“我这眼睛就是被萧明峰那小子打的。”

    “最惨的是三哥。二叔，萧明峰那小子把三哥按在地上，往死里打，还用脚踹三哥的脸，一边踹一边骂，一边骂还一边扇，完了他还把三哥和长贵哥给扣下。三哥怕是活不成了……二叔啊，你可要给我们做主啊！大爷爷，你快去救救三哥吧，他可是您老的亲孙子啊！”

    刘全义身旁坐着一位瘦骨嶙峋的驼背老者，八十多岁，牙齿掉光。正是小胖子嘴里称呼的大爷爷，刘氏家族的族长，听完小胖子的话后，这位老族长拐杖杵地，颤颤巍巍，唾沫乱飞。

    “反了！反了！萧明峰这小子，他这是要上天啊！他这是在打咱刘家的脸啊！全义啊，你最有头脑，也最有出息，所以，这事你得出面，赶快去把小三子和长贵救回来啊！这可是三、呃，一、呃，两条人命啊！”

    刘氏家族一共三股，中坚一代兄弟八人。

    从大到小：

    忠，义，理，智，信，勇，和，顺。

    方脸壮汉是老二刘全义。

    他最有头脑，是刘氏家族中坚一代的杰出代表。

    刘全义皱了皱眉。

    他不太相信小胖子所说的话。

    在他印象中，萧明峰就是一个傻子，而且昨天晚上刚入洞房就蹬腿死了。

    这事全村人都知道。

    人死了怎么可能活过来呢？

    即便活过来了，可他终究还是个傻子。

    三个大活人，怎么可能被一个傻子打了？还被扣下两个？

    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

    刘全义再次看看跪在面前的小胖子。

    乌眼青。

    整个右眼都肿起来了。

    不像是假的。

    不像是自己打的。

    下手太重了。

    刘全义不蠢。

    这件事情涉及到了萧明峰。

    虽然萧明峰是个傻子，也不被萧氏族里器重，但他毕竟是萧氏家族一员。打狗还得看主人。

    如果刘家本不占理，又不问青红皂白就贸然前往萧家大院问罪要人，很有可能会陷入被动局面。

    稍有不慎，可能会引发两大家族的械斗。

    当下，他深吸口气，沉声问道：

    “长顺，我来问你，萧明峰动手打你们的时候，一共几个人？那个老仆人萧忠，他动手了没有？”

    萧明峰好歹是个少爷，而且还是个傻子，如果萧家耍起赖来，刘家真不好对一个傻子少爷深究，可是萧忠是个仆人，如果萧忠动手打了刘家的人，那么刘家完全可以打断萧忠的双腿，萧家也不会有什么怨言。甚至萧家也很可能会让萧忠一人出来顶罪背锅，平息事态。

    刘长生隐隐期待能够得到一个肯定答复。

    然而，事实却让他失望了。

    小胖子摇了摇头，“没有。二叔，从始至终，只有一个萧明峰动的手。”

    “什么？”刘长生一愣，“只有萧明峰一个人？你说实话，萧忠真的没有动手？”

    “是真的，二叔。萧忠一开始想动手来着，可是萧明峰不让萧忠动手，还让萧忠在一边看热闹。”

    刘长生感觉事情有点棘手了。

    “真的只有萧明峰一个人？他只是一个傻子而已……他哪来这么大的本事？”

    “我也不知道咋回事，二叔。萧明峰忽然就变得特别厉害了。哦，萧明峰说，他命硬，连阎王爷都不敢收他，所以他从鬼门关前绕了一圈回来了。他还说，如果咱们不信，可以去找阎王爷打听打听。”

    刘全义有些无语。

    谁能去找阎王爷打听事情？谁敢去打听？不想活啦？

    “长顺，我再问你：你们三个是因为什么被萧明峰打了？你们是如何去的萧家大院？”

    “哦，是这样的二叔，”小胖子深知主事的二叔心思谨慎，因此回来的路上已经编好了说辞。“今天上午，我和三哥，还有长贵哥，我们三个去帮三爷爷家推碾子，三奶奶看我们兄弟辛苦，就留我们吃了晌午饭，吃的烙饼。三爷爷家的驴一个劲地叫……”

    “说重点！”刘全义重重一拍椅子扶手，“刘长顺，我每次问你话时，你都绕圈子！说重点！你们因为何事去的萧家大院！”

    “是是是是。”小胖子习惯性地抱住了脑袋。“二叔你别急，我马上就说到重点了……我刚才说到哪了？”

    “你三爷爷家的驴……哎！说你们怎么去的萧家大院！你真要气死我了！”

    “哦哦哦，二叔你别生气，我想起来了……呃，我们吃完晌午饭，从三爷爷家出来，三哥忽然对我和长贵哥说，萧明峰死了，他家里也没、没什么男人，只有一个老仆人萧忠，萧氏族里也没人去帮忙张罗丧事，所以，三哥就提议我们、我们去给萧家大院帮忙，帮忙张罗丧事。”

    “哼！”刘全义怒气未消，“他萧家的事，用的着咱们刘家的人帮忙？”

    “是是是，二叔您说的对。我当时也这么跟三哥说的。我说大爷爷和二叔都嘱咐过咱们，萧家的事，咱们刘家的人少掺和。”

    “哼。然后呢？”

    “然后，然后三哥就说，萧明峰上个月跟他借过三百个铜钱，所以，去萧家大院，不仅仅是去帮忙，也是把这三百铜钱赶紧讨要回来。下个月就是大爷爷的大寿了，他想给大爷爷买寿礼，孝敬大爷爷。”

    一旁的嶙峋老者听到这里，重重叹息一声，还煞有介事地擦了擦眼角。

    “唉。难得小三子这片孝心啊！全义啊，你别看小三子平日里顽劣好动，他是个好孩子啊！你得赶紧去救他啊！如果长生这孩子，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就是死了，也合不上眼啊！”

    刘全义自然知道自家侄子刘三是个什么货色。

    如果刘三能有两个铜板，其中一个定是影子。他拿什么借给萧明峰三百个铜钱？

    刘三去萧家大院，多半是冲着萧明峰媳妇去的。

    刘全义知道老族长被小胖子刘长顺给忽悠了，却也没有揭穿。当下道：“大伯，您放心，我相信就是借给萧明峰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对长生怎么样的。”

    “不过话说回来，咱们刘家的人也不是好欺负的，不能任由萧家的族人骑在脖子上拉屎。我这就带人去萧家大院，问罪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