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清嘉一听就傻住了，刚刚才从她家出来，那时还商量着明天她儿子大喜呢！怎么就这么······

    “咱快去看看！”潘宝推了清嘉一把说。

    三人赶紧往梁大娘家跑。潘宝平时也不算不能跑，可清嘉有老爷子亲传的轻身功夫，跑起来飞快，郭姑娘身轻如燕，也是步履如飞，潘宝拼命赶还是落在后头一截。

    “太没天理了！”郭姑娘边跑边红着眼眶说。

    “这怎么回事儿，你快告诉我！”清嘉心想怎么会呢，隔天就要娶媳妇的人，怎么能办出这种事！难道是他杀？会跟迎福客栈的案子有关吗？

    “梁大娘把新房都拾掇好了，说是乏了要歇，进去了就没出来。看天要晚，还没出来做饭，大柱进房一瞧，人已经没了。”

    “不能啊······”清嘉怎么也想不通，梁大娘有什么理由要死，不管是自杀还是被杀。

    “都怨你！”郭姑娘忿忿地对清嘉说，“要不是你冲着大柱一直提那案子，梁大娘也不会怕牵连儿子，一时想不开。”

    一定跟迎福客栈那案子脱不了关系！清嘉腿上飞跑，脑子也飞快地转动，回想着整件案子。

    两个差人和盗贼发生了打斗死在厅里。

    廖大财死在厨房，衣服上都是柴火枝子，连背上也有。

    杀廖大财的是厨房的刀。

    郭姑娘和老姨娘住在二楼。

    大柱连夜去看姥姥。

    梁大娘用左手伸进灶里摸灶灰。

    钱六说夜里牛进请喝酒，两人谈唠着，很早就喝醉睡下了。

    牛进的相好是施屠户的媳妇翠花。

    后门的灯里没油了。

    灶君的画像被划破了眼睛。

    厨房乱得跟挨打劫似的，婶婶一边收拾一边说：“你们这些大老爷们，还是少近厨房为好！”

    成人毁人都是一念。

    “我错了。”清嘉的声音有些颤抖。

    牛进不敢去摸灶灰，是因为他亏了心，但他没有杀人，只是以为自己害了人。

    牛进把钱六灌醉，是为了出去会相好，不想被人瞧见。

    他提着后门的灯出去。早上起来发现出了人命，想起自己昨夜提的灯上头有迎福客栈的字号，心想一定是施屠户跟在身背后到了客栈，以为自己老婆私通的是迎福客栈的廖掌柜，一刀杀了他，不巧被楼下两个客人看见了，才一并杀了灭口。

    牛进自己这么以为才会承认对不起廖掌柜的。

    但是施屠户完全不知情，也没有杀人。

    犯人划破灶君画像的眼睛，是因为满心忿恨。

    不是在事前遮灶王的眼，是事后心中不平才这么做，因为灶王眼见一切却不言不语。会伸手去摸灶灰，也是心说“看你能把我怎么样吧”。

    廖掌柜应该看得见客厅里的尸体，但是却没有，因为次序错了。

    廖掌柜在两个差人之前被杀死在厨房里，他并不是因为恰巧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遭了无妄之灾，是确实被某人所憎恨着而杀害了。

    但是两个差人带着的东西确实被劫走了，而且盗贼的剑术高明，一开始就盯上了他们带的东西。很有可能就是昨天夜里在顾家门外杀死李大人使者的那蒙面人。

    所以凶手一共有两个。

    所有的线索都在眼前，为什么我没看见呢？清嘉自责地想。

    赤足的勾魂使者说要在这矿井勾去一百人魂。清嘉很突然地想起了那个灶王爷的故事来。

    大柱连夜出了门，好像知道了会发生什么，事前避开了一样。老爷爷知道勾魂使者要来，所以事先拖住了儿子，不让他进矿坑。

    知道那天夜里会出人命的，应该只有凶手。

    所有的事情在清嘉心中像是车轮子一样，车轴转啊转，轮圈和辐条不断旋转变换，但一切都渐渐指向轮轴，所有的旋转都围绕个中心，那是唯一的答案。

    一切在清嘉的眼前渐渐清晰，虽然为时已晚。

    廖掌柜是右胸一刀被当胸刺死的，六个人里只有梁大娘用左手摸灶灰，只有她习惯用左手。

    一直没有怀疑到她身上，是因为廖掌柜帮大柱说媒，算是她家的恩人。但是成人毁人都是一念，给人牵线的若要从中作梗再容易不过了。

    所以事情是这样的：梁大娘在厨房里杀了廖掌柜，把尸首藏在柴堆里，赶紧回家打发儿子出门，第二天早上到客栈厨房，看见厅里有两具尸体，是抢劫杀人，就把廖掌柜的尸首拖出来放在地下，然后到官府报案。

    所以廖掌柜的尸体连背上都有木屑，不是在搬柴火时沾上的，是因为被藏在柴火堆里。

    梁大娘为什么对廖掌柜动了杀机？廖掌柜是孤家寡人，梁大娘也容貌姣好，八成是掌柜对梁大娘有意思，拿大柱的婚事逼梁大娘就范，大约是那天在厨房里做出什么不轨的举动，才被梁大娘失手刺死。

    但另外一个凶手是谁呢？昨天晚上站在雪地里一地血花中央的是谁？勾魂使者到底是谁呢······

    清嘉还没想出头绪来，人就到了梁大娘家门口，外面站了一圈人，街坊见出了事，都围着瞧。清嘉、潘宝和郭姑娘拨开人丛进到房里，梁大娘的尸首已经放下来停在厅上，脸上盖了块白布，大概是缢死的脸色不好看，不让人见。

    潘宝在外面驱赶着看热闹的人，清嘉近前去查看尸体。

    大柱跪在他娘的尸首旁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哭，哭得清嘉也没了话，只能静静地走过去，跪在尸身的头旁，小声地说了声“得罪了。”

    慢慢掀起覆在脸上的白布，只掀起一点又很快盖上了。这不是清嘉怕见死尸，是怕旁人见到了。

    梁大娘秀丽温婉的脸庞完全变了样子，铁青着脸，两眼珠向外凸着。脸上的唾沫擦净了，舌头也没往外伸，想必是先打理过了，但看起来还是有些狰狞。

    “老天真不长眼，梁大娘这么盼着要娶媳妇，”郭姑娘抹着眼泪哽咽地说。

    “梁大娘，有留下什么书信吗？”清嘉说这话时声音颤抖着，两眼直愣愣地盯着覆在梁大娘脸上的白布。

    “没，她不识字。”郭姑娘回答。

    “你怎么知道？她是怕牵连儿子才自杀？”清嘉抬起脸来看郭姑娘，面沉似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