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嘉远远见到白色的剑光笼罩住清枫的身影，但下一瞬间，仿佛时间凝止了一样，所有的剑光和风啸都静止了。...

    “怎么会？”姑娘圆睁着双眼，不可置信地喃喃说道。

    清枫用一只手掌赤手空拳地就抓住了红颜的剑刃。血从他的右手掌心不断滴落，剑的末梢像是被抓住的蛇一样，缠绕在他的右臂上。只消一拉，这只手臂就得分家，但剑却分毫不动，在清枫手里抓得牢牢的。

    “我认识的一个老头说，红颜这把剑砍过一千人就得易主。如果你能活着当那第一千零一个人，就能抓住祸水。”清枫平静地说。

    他的双眼炯炯有神但又一无所有。恐惧消失的时候，怜悯也会消失。

    他当然不知道这把惹祸的剑到底砍过多少人，他只知道在每一个现场，死尸身上的剑伤都深可见骨，这表示用剑的人剑法虽精，却不会避开人体坚实之处，再利的剑，砍过这么多的硬骨头，没有不钝的道理。只要能够看见剑刃受损的部分，就可以出其不意地抓住它。

    当捕役的时候搜集了很多目击者的口供，后来自己在荆县到处访查姑娘的行迹，也得到了相同的结论，这姑娘剑术虽精，临阵对敌却经验尚浅。她大开杀戒多是因为对方一大票人一拥而上，同时受到多人攻击她就会痛下杀手，绝不手下留情。

    当天在飞鹰岭上交手，也是因为顾老爷子调度得宜，大家都谨守老爷子的吩咐，只远远包围，没有一拥而上，姑娘才没有下杀手。所以清枫一开始就让巡抚大人安排了很多人在刑场，只等他做手势就一起冲上去，姑娘一心慌，剑招就容易被看穿，要看见剑刃上的损伤也是趁这时候。

    “放手吧，还来得及，把剑给我。”清枫直直看着姑娘的双眼说。

    “不能。”姑娘轻轻吐出两个字。

    “不能”是做不到还是不愿意呢？清枫不明白，也不再想了。

    因为真相从来就不重要。

    他箭步向前，挥动了手中抓着的白刃，剑身一弯，一道白弧扑向姑娘的胸口。

    鲜血溅上了清枫冷峻的脸，他的眼睛眨也没眨。

    “你······”姑娘的口中涌出鲜血，“你叫什么名字？”

    “清枫，顾清枫。”

    “我叫红涟。血红的红，涟漪的涟。你记住了，日后自有人来杀你，你就知道为什么······”

    姑娘说完吐出一口鲜血，纤弱的身躯向后倒去，发丝在风中扬起。直到这时，姑娘的手指才放开了红颜。

    为什么这样？清嘉看着姑娘倒下，一下子惊呆了。

    清枫杀了她。但她是来救清枫的。清枫这么做是为了顾家的恩义，但那姑娘也对他有救命之恩。为什么会这样？我们不过想奉公守法地过一辈子，难道这样不行吗？

    一定必须要负人吗？难道就没有不必负人，也不被人所负的路可以走吗？为什么一定要选择辜负一种恩义呢？清嘉的脑中一片混乱，一只鲜血淋漓的手攀上了囚车。

    “哥、哥，你听我说，”清枫站在囚车的底板上，左手拿着剑，右手攀住囚车的横栏。

    在清嘉的耳中，清枫的声音好遥远，只有他流着鲜血的右手就在眼前，这么靠近。那只手掌上还缠着破布条，是那天在岭上清枫伤了手，清嘉亲手给他扎的。

    “至于吗？”清嘉不自觉地喃喃说着。

    这就是你想要的吗？清嘉说不出话来，只是看着清枫满是血污的脸。

    “哥，我得走。”清枫焦急地说，他很想立刻打开囚车，但不能。

    “我信不过那巡抚，我得把剑带走，防他得了剑就翻脸。”

    不是在刑场上那张无情的脸，现在在清嘉眼前的清枫真的为他们一家子的性命担忧，因为害怕失去所以心怀恐惧。

    “哥，你听好，你让巡抚立刻放了老爷子和马叔，然后你们赶紧走！就跟那狗官说，等我确认你们都无恙，自会亲自把剑给他送去。”

    “那姑娘····是来救你的····”清嘉吞了吞口水，好不容易好出话来。“我们家对你有恩，那姑娘也对你有义，为什么？”

    “没有别的办法了。”清枫咬了咬牙说，“你们是我的家人，我不能让你们出事。”

    清嘉这时才看清了清枫眼中的渴望。他从来就不是为了恩义而行动的。

    狐狸流干了口水却碰也碰不到。

    “我小时候多想要那珠子啊！”黑暗中清枫的声音很轻很轻。

    很久很久以前被丢失了的孩子现在还在某处哭泣着。

    清嘉看着清枫的眼睛就没有办法责备他。

    “哥，我杀了那姑娘，将来一定有人来寻仇！”清枫吸了一口气说，“我不能回去了。你们保重。”

    巡抚大人备在楼上的兵朝着他们过来了，清枫一咬牙，转身蹿上房顶，三两下就甩开了追兵没了踪影。

    就这样了吗？从此死生契阔两不相知。清嘉突然觉得是他负了清枫，虽然他不知道他还有什么机会可以不要走到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