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真田信之房中出来的松平忠辉心里想的什么没人知道。

    但翌日，东京便传开消息。

    德川家康第六子，以野武士的身份加入了黑士组。

    并且和其他黑士组武士一起闯入了一位大名在东京的宅邸打砸一番，将那大名逼出来问责他是否参与了山形之乱。

    随后带着抢来的钱与一众野武士狼藉于市，完全没有贵族的模样，有人来骂他辱没德川家，他置若罔闻，随后似是气不过，竟追着那人叫骂不止，污言秽语传遍街市。

    五日后，朝廷传言曾经的亲藩大名参与了内藤忠政。

    他竟带着十余人将其从宅邸中拖拽出来，当街扒光衣服鞭打。

    黑士组对此大加宣扬。

    称其最是识时务，一众明里暗里抵触朝廷管制的所谓大名都需惩戒！所谓贵族血裔根本谈不上高贵！

    什么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都被喊了出来。

    只为了让一众大名俯首。

    在兵峰之下对他们进行控制，方便朝廷飞速将官员下派，并且将各个大名所持有的兵力调换，一些大名家臣也以各种罪责或管控，或流放。

    很快松平忠辉闹了个大的，在大街上偶遇一位大名的儿子，于是带着几人不断追着骚扰，逼得人家直接跳河了。

    淹死了。

    朝中躁动，议罪后将其发配前线。

    相川一木得知消息，将其调到麾下听用。

    山形之乱，不只是要弄点俘虏做奴隶挣钱，还是因为黑旗朝廷布政治而在四岛崛起的，自士人乃至平民，贱民阶层崛起的新贵彻底压倒老牌贵族的导火索。

    为这个。

    新贵们必须全力以赴，以彰显他们所持有的力量。

    所以真田昌幸围了叛军大半个月后终于动兵，只用了一日就将叛军所在山形藩西南处的村松城攻破，掳掠其藩三日，藩内几无一自由人，死者堆在一起一把火烧了好些天，剩下的焦尸堆积如小山。

    随后他声称麾下军队因大雾分散，各军在山形县分散开后一路烧杀劫掠。

    同时黑旗水师攻袭佐渡岛，岛上原是幕府天领，有武士挟持了朝廷安排的县官隐隐攘助叛军，黑旗水师上岛之后于岛上大索三日。

    战报一封一封传到东京，得知从贼叛逆死伤已近十万人后，在东京城内多日称病不出的仙台藩主伊达忠宗终是求到了兵部。

    大军距离他的仙台藩太近了。

    “船只训练的如何了？”

    京师。

    朱由检得知四岛出了乱子后就敦促辽东多加注意，因此情报传递的速度快了许多。

    一场平叛战争，东京朝廷的老牌勋贵和新贵们都求到他这儿来了。

    这对他这个皇帝来说自然是好事。

    但他还是决定让子弹飞一会儿。

    先看看心心念念的先遣舰队。

    先遣舰队在朱由检计划中一共有五条船，其中三条载货，两条载人。

    船员都是从黑旗水师中选拔，最好的士兵搭配最好的武器，以及朱由检从脑子里挖出来的最好的训练方式。

    以及相对完善的补给。

    就这，朱由检也还是很担心。

    远洋航行这一块儿，华夏自郑和那儿基本就断代了。

    倒不是没人干过。

    只是断代了。经验和技术没有积累传承下来。

    所以说这次航行可以说是华夏这几千年里破天荒头一回，走一条多是远离大陆，在远海以及远离文明的未知航线，抵达未知的地域，还要走一个来回。

    而整体上来说，黑旗大清的航海技术是不如如今的海上马车夫荷兰的。

    只是火炮比荷兰凶猛。

    再加上殖民美洲这事儿在朱由检看来极为重要，若是成了，大半个地球与一整个大洋都是中华民族的囊中之物，所以他自然紧张。

    结果自是极好的。

    孙钦其实并不是考试的胜出者，只是林旺觉着执掌黑旗水师比较重要，胜了之后请命把这个机会让给了此前并未真正干出什么惊世骇俗大事的孙钦。

    说是：‘将来都进了庙里，总得让你面上有光，免得咱们站成一列，你倒像个添头。’

    此言一出，孙钦大怒，随后急忙叩首接下了先遣舰队指挥使的职责。

    这一册折子说是他们此前远离四岛在海上刻意游荡了两个月再返航，船员除了整日叫嚷着无趣寂寞之外都没啥问题。

    笑着把手头折子一丢，朱由检随后却是喟叹一声，看向腹间，捏了一把赘肉。

    十年。

    他起先还妄想自己不会老。

    现在暴露了，只是强壮的身体不太显老。

    他的气力不曾衰退太多，但他能感觉自己的精力明显下降了些。

    四十三岁仍是精壮的中年，但也让他泛起了些对时间的紧迫感。

    既然会生老病死，那么这四十三的岁数也就不太安稳了。

    甚至按照记忆里的说法，强壮的筋肉反倒可能会使身体承受巨大的负担，某种意义上来说并不利于寿数。

    比如过度锻炼，再加上战阵暗伤，自北地冰寒之地一路打下来对身体造成的负担什么的。

    脑内记忆里很是勇武的一人，每日高强度锻炼还给自己身体用了药。

    那些药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啊。

    三人肉身交融，不知前者身上所积累的暗伤会不会也融到了这幅身体中。

    还有朱由检本来的身体，操劳多年也算不上健康。

    想着想着，朱由检摇摇头，唤人端水来洗把脸清醒一下。

    想太多了。

    他所做下的一切进展都很快，也都相对顺利。

    随便估计一下，自己再活三十年或许没问题。

    可三十年对他要做的事来说还是太短了。

    对做皇帝的他来说还行。

    可若是不做皇帝了，要做个收尾，为未来的人们做些打算，也无愧于另外两人的身体与学识，这时间可有些不够。

    “欠下的债太多了啊，生怕还不完。”

    朱由检抹去脸上水渍，露出仿佛从未在他脸上显露过的苦笑。

    眼下只是勉强对华夏万民有了个交代，为后世子孙谋了些福祉，让他们先世界一步，但一个封建帝国的皇帝能做的事情还没做到位。

    剩下的，还有欠另外两人的债。

    没有做的事情太多，让他不免担忧寿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