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絮和柳红梅抽泣着回到家里。

    天色已晚，家里也没有点着烛火。只有柳老头的屋子里有些许暗黄的烛光。

    柳絮两个人从墓前离开就直接回了家，两个人饿的前胸贴后背。

    “姐，我们去厨房看看吧？”柳红梅开口。

    “好，咱悄声的去，不然惊动他们，少不了一顿骂。”柳絮同意柳红梅的想法。

    两个人悄悄得摸进厨房，黑漆漆的厨房，伸手不见五指，这时，月亮出来了，倒是照的厨房微亮了一些。

    只见冷锅冷灶，根本没有她俩的饭，杨氏就做了三个人的饭，没想管她俩饿不饿。

    这个家原本是柳葭她们的亲妈吴氏在管的，但是连生了2个孩子，亏了气血，在生柳红梅的时候，难产，自己生完，就归了西……

    没过三个月，柳老头就娶了现在的杨氏，六个多月快七个月就生下一个男孩。

    杨氏生产那天，故意找了柳葭几人的麻烦，然后动了胎气，对柳老头还装可怜说，都怪这三个丫头片子，才让她的宝贝儿子早产。

    谁家早产的孩子生出来快有六斤啊？

    杨氏只说自己身体好，好生养，堵住了悠悠众口。

    老来得子，让柳老爹更加看重杨氏和这个小儿子，取名叫小宝，大名叫天赐。

    有妈的孩子是块宝，没妈的孩子是根草。

    柳葭她们娘死的时候，柳葭才十三岁，柳絮六岁，柳红梅刚出生。

    柳老头不顶用，每日只顾下地去干活，根本也不会照顾孩子，柳红梅饿的哇哇哭，柳葭背着她一家一家去讨要奶水，谁家都不容易，但是看她们可怜，多少都匀了一些出来。

    要了几次也要不到了，柳葭就熬米汤，这样一口一口喂活了柳红梅。

    本来以为也就这样稀里糊涂养妹妹们长大就完了。

    杨氏的到来打破了家里的宁静。

    杨氏长得白胖，原先是跟村里的一个跛脚秀才成过亲的，但是那个跛脚秀才死于非命，外出时被山贼砍了脑袋，后来杨氏就自己过日子，家里的婆婆总说她克夫，老是磋磨她干活。

    不甘心被困于此处的杨氏，看上了忠厚老实的柳老头，刚好死了老婆，这不正合她意，毕竟肚子里的孩子该有个爹。

    肚子里的孩子不是跛脚秀才的，是村里浪荡子吴二寿的。

    一个常年受折磨的寡妇，一个老光棍，混不吝的，一来二去，两个人就好上了。

    杨氏，不想让自己的孩子有一个每日都只知道混吃等死的爹，没有出息和奔头。

    她转而看向了每日都勤奋下地的柳老头。

    她盯着他看“这个家伙好，刚死了老婆没多久，和我一样都算不得新了，不会嫌弃我，我要是能给他再生个大胖小子，他能把我当祖宗供起来。再说了，他有三个女儿，每个女儿，要是卖的好，这对我和我儿子来说都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

    在杨氏的几次偶遇和故意设计下，柳老爹上当了。

    过了一个月，杨氏告诉他有了。柳老爹高兴的抓耳挠腮，赶紧就派了人去杨氏婆家提亲，花了一笔不少的钱，才把杨氏娶回家。

    杨氏当着柳老爹的面对三个女儿还是温声细语的，等柳老爹走了，菩萨的面目就变成了魔鬼的面庞。

    “你，你，就知道吃，赶紧去给我干活，干不完不准休息！”杨氏拧了柳葭，和柳絮的耳朵。

    柳葭和柳絮愤愤不平，想要告诉她爹真相，谁知道杨氏，惯会撒娇，装无辜，还倒打一耙，多次之后，柳老爹也不管她们了，只是让她们听话，不要让杨氏生气。

    柳葭和柳絮偷偷掉过眼泪，但是又没有办法，只能咬牙坚持。

    不顶嘴，要干活就干活。

    五年过去了，本来以为姐姐柳葭可以有个好结果，结果，姐姐，姐夫双双殒命。

    柳絮舀了一瓢水“喝吧，多喝点，喝饱了就不饿了。”

    柳红梅点点头，两个人喝了好几瓢的水，喝的撑了，可还是觉得饿。

    “睡吧，睡着了就好了，睡着了就不饿了……”柳絮轻拍着柳红梅。

    “姐，大姐现在会饿吗？”红梅问。

    “应该，不会吧……”柳絮想了想墓前的贡品和烧的纸钱。

    “她和姐夫在一块呢，说不定能遇到咱娘，她们应该有钱花吧，有饭吃……”柳絮想了想说。

    “娘，可没有人给她烧纸钱……”红梅反驳。

    “唉，说不定他们能匀匀吧……”柳絮想想也是，这些年，除了娘刚死的时候有烧纸钱，后面娶了杨氏，爹哪里还记得到她们娘呢？

    柳葭有偷偷给她们娘烧过纸钱，但是被杨氏发现了，给她大骂了一顿，说什么她偷了杨氏的钱。

    柳老爹知道也没说话，罚了柳葭两天没吃饭。

    “姐，那我觉得死了比活着舒服诶，下面有娘，有大姐，有姐夫……”小红梅开口。

    柳絮想想，也觉得很美好，但是又摇摇头“唉，别说这些了，好死不如赖活着，咱活着的，受苦，也没有办法，至少咱还活着不是吗？”

    两个人都不说话了，互相望着木板做的天花板发呆。

    “行了，睡吧，不知道明天那个又要我们怎么着呢？”柳絮掖了掖红梅的被子。

    两个人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哎，太阳都晒屁股了，赔钱货，起来给我做饭去。小宝一会儿该醒了，要吃，听到没有？”杨氏叫喊着，两个人没有反应，就踹了一脚。

    “知道了。”柳絮认命，麻木地先爬起来。

    柳絮去淘米，柳红梅去烧火。

    而杨氏自己又去睡回笼觉了。

    照例，小宝吃浓稠的粥，杨氏也是，爹吃稀一些的米粥，而姐妹俩只能喝米汤。

    “你俩，不许上桌吃饭，去厨房吃。吃完饭，洗碗，把家里的衣服洗了，猪草去打回来，鸡喂了，绣帕子，卖了钱，放到我这来，少一文钱，仔细你俩的骨头。”杨氏重重的戳了戳两个人的头。

    说完也不等回答，杨氏自己就回屋里去了。

    小宝四岁，还在依赖他母亲，不肯出去玩。

    柳絮和柳红梅干着杨氏安排的活，就这样过了三年……

    “姐姐，过几日你就要及笄了，到时候是不是可以相看人家了？”红梅打趣着柳絮。

    “你这丫头，嘴巴这样贫，也不知道学的谁？”柳絮宠溺地戳戳柳红梅的头。

    “姐姐如母，我当然是学你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柳红梅笑着回答。

    柳絮也对自己及笄的事情上心，也不知道自己将来会嫁给什么样的人……

    “姐姐，你在想谁呀？”柳红梅见她发愣便继续追问。

    “小妮子，我在想我怎么样打你，能让你的屁股变成四瓣！”柳絮追着柳红梅嬉闹。

    杨氏看了一眼院子里的两个人，算计的眼睛眯了起来。

    过了几日，柳絮及笄了。

    也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只是杨氏当着柳老爹的面说“以后就是大姑娘了，可以相看人家了。”

    柳老爹也不说话。

    柳絮也没有回答，她宁愿自己不和她说话，也不要在她爹面前演一副母慈女孝的假戏。

    夜里，杨氏给柳老爹吹枕边风，“小宝他爹，柳絮也大了，姑娘大了不中留，与其嫁给不熟悉的人，不如嫁给我们知根知底的人，这样也放心，你说是不是？”

    柳老爹想了想“也是这个理。”

    “慢慢来吧，能养，养一段时间呗，反正她留着还能帮你干干活。”柳老爹叹了口气。

    “我娘家有个远房亲戚，样貌也好，家底也还行，我娘家人告诉我说他愿意出这个数，娶咱家柳絮。”杨氏比了个一的手势。

    “一两？哪够哇？就是葭儿，你当初都收了人吴卫家二两银子，就这，没少听别人说我，爱财不要女儿，女儿尸体也卖。”柳老爹撇撇嘴。

    “哎，你听那些人说的狗屁干什么，有什么要紧的，你是她爹，你生养她一场，收点钱怎么了？再说了是人吴卫家要咱女儿去合葬，咱就是说，亲也没提，彩礼也没拿着，要点钱什么了？”杨氏按摩着柳老爹的肩膀说。

    “哪能是一两啊，对方愿意出十两。”杨氏接着开口。

    “平日里，家家户户娶媳妇儿，最少五两，六两七两八两都是常态，他这也算是厚待柳絮了，要不是因为他年纪大些不好找，也不用出这么多钱啊？”杨氏继续说。

    柳老爹听到十两，愣了一下“当真十两？”

    “对的，都说好，咱啥也不用送，他家也不会看不起咱柳絮，对方把聘礼啥的都送过来，人牵头驴把柳絮驮回家就算礼成了。”见有戏，杨氏趁热打铁。

    “大多少？”柳老爹问。

    “也没大多少，也就大个二十来岁吧。”杨氏敷衍道。

    “二十来岁！他再大个几岁，快赶上我了！”柳老爹震惊。

    “哎呀，穷人家的孩子成亲晚，这不是为了攒钱嘛，给耽搁了，再说了，年龄大会照顾人，你不用担心柳絮。这笔钱咱可以攒起来给咱儿子小宝，想要他出人头地，还有的是地方要花钱呢！”杨氏继续给柳老爹捏捏。

    “行吧，你自己看着办吧。”提到自己的宝贝儿子，柳老头又觉得没什么了。

    柳絮的梦和心在看到那些聘礼，和那个老男人的时候破碎了。

    她一言不发的收拾自己仅有的几件衣服，准备跟人走。

    “姐姐，你别嫁他，那么老了，再大几岁，快赶上咱爹了……”柳红梅眼睛红红的看着她。

    “哎，红梅啊，没有办法，我逃不了，我没有大姐幸运，能够遇到一个爱自己如生命的人，我迟早是要嫁人的，嫁给谁不都一样嘛？”柳絮看了一眼门外正在给杨氏和柳老头敬茶的人。

    “姐姐，那你带我走吧，我不想一个人留在这……”红梅哭出声。

    “好妹妹，你听话，好死不如赖活着，要是有机会，能逃就逃吧，不过逃又能逃到哪里去呢？咱俩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呢？”柳絮抱着红梅哭了起来。

    “哭丧呢你俩，收拾完，赶紧跟着新郎官走。”杨氏进来催促。

    柳絮穿着一件新郎官带来的红衣，梳了个头，插着一支红梅簪子，坐着新郎官的毛驴，走了。

    红梅在后面哭着追，杨氏拦住她“小东西，你姐也算是嫁了一个有钱人，别搁这哭嚎，晦气。”

    柳红梅气的回屋，关上门。

    这时杨氏的亲戚跟杨氏又开始说悄悄话了，说完杨氏的眼睛都亮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