孒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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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见殿下一矮胖子,躬身拱手,打着道家的稽首礼,向上拜道:“掌门师兄,

    大部分弟子,已经集齐,请您示下。”

    上座玄袍老者点点头,甩了一下拂尘,开口道:“长老级别的,都谁在门派里?”

    话音一落,殿下便陆续走出来三个老头儿,其中一人,正是五湖真人,于问海。

    掌门师兄等了等,见只有这三人,眉头明显一皱,嗟叹道:“哎,真没想到,南岺派今日,只有这么几位华阳境?

    就是平日里,也比这个数量要多上几人……。”

    说完,亦大感怅然“天意啊,天意!”

    底下众人闻言,有许多低下了头,亦有许多附和叹息的,仿佛大难临头一般。

    那矮胖子见状,赶忙再次向上拱手,“掌门师兄,门派实力不足,是否可以考虑和谈?”

    “和谈!?”

    三位老者中的一位,两鬓花白,悠长过肩,一脸的惊讶之色。怒目横眉的站将出来:

    “褚师弟!老六!你是不是傻了?

    那是四死门,与我道门势同水火!

    今日,四门齐至,华阳境高手,来了足有二十几人,这是摆明了要与我们决战。和谈?痴人说梦一般!”

    褚胖子晃着一身的滚刀肉,也不示弱,“桑赟,桑师兄!

    四死门同来不假,但若是与我们鱼死网破,又为何停在山门之外,没有杀将进来?

    我的意思是,我们应该派人去谈一谈,万一对方有什么事情,并不是来寻衅的呢?我们这边擂鼓呐喊的,岂不是让死门看了笑话?”

    桑赟一甩花白双鬓,嗤之以鼻,大手一挥,“别说了!没什么好谈的!他们就是要借路过去,也不能让他们得逞!”

    三人中又一老者看不下去了,拄着一柄竹杖,欠身相劝:“桑师兄,褚师弟,你们不要争论了,这个时候,争论于事无益。”

    桑赟回过头来,瞪了老者一眼,“玉师弟,你这几十年都做和事佬,不争论就有对策了吗?那你说说看,现在应该怎么办?”

    玉老头被他问得一愣,敲了一下竹杖道:“桑师兄,我劝你们一下有什么不好的?你怎么还冲我来了?你这不是狗咬吕洞宾嘛!?”

    桑赟像个炸了毛的斗鸡,又与这玉师弟抢白起来,争得青筋凸起,面红耳赤……。

    数百人不敢言语,阒然的看着这出闹剧,大殿之上,除了两个老头的抢白,几乎啜咤可闻。

    掌门师兄看着他们如此,现出一脸倦容,中指和拇指按在太阳穴上,把头埋在一掌中,向下问道:“几位老师弟,都不要争了!

    勍寇临门,此时,谁能为师兄分忧?孰有良策?”他实在不忍相看。

    于问海是唯一没有发言的长老,此时按捺不住,上前一步,道:“掌门师兄,师弟愚见:

    当务之急,应该先派人去山门,摸清情况,还要派人去长山派求援,哪怕他们来几个华阳境初阶,亦是不小的助力。”

    没等掌门师兄说话呢,桑赟嗤笑起来,“哼,老三,你还指望上长山派了?

    不说来回要飞一个时辰,就是找到那帮老朽,也不可能派来援助的!

    一听说死门,他们就能苟到桌子底下去!还能给你派援助?那就是个笑话!”

    于问海甩了一下青麈,眨眨眼,没说什么,只是看向上座的掌门。

    掌门师兄勉强点点头,似乎很赞同于问海的话,正要开口,大殿之外,跑进一名弟子来,边跑边喊:“报!山门急报!”

    在众人的注视下,这名弟子跑到阶前,呈上一块金属令牌。

    褚胖子接过来,问那弟子:“山门情况如何?死门可有动作?”

    那弟子满头细汗,赶忙回禀:“回六师叔,四死门只派人送来此令牌,说是给掌门的。除此之外,并无其他动作。”

    褚胖子点点头,上了台阶,将令牌转呈给掌门。

    掌门师兄接过那金属令牌,眨摩一番,才小心翼翼的,将神念探入。

    令牌一接触到神念的探视,便嗡了一声,浮于空中,放出声音来:

    “南岺派的听着!因六死门合併,整改为四死门,鬼宗势力重新划分。你们南岺派地段,正处于血魋门与黑魖门之间,严重影响鬼宗大略!

    今日,限你们在一日之内,搬迁到别处立派。否则的话,别怪四死门无情,必将南岺派夷为平地,为鬼宗大略祭旗!血魋门门主,灯下黑,郗辇!”

    这郗辇声音洪亮,琅琅之声在大殿之上回响,南岺派弟子们听得惊惧,顿时人声鼎沸,惶惶不安。

    看着弟子们慌乱的样子,气坏了桑赟,厉声大喝道:“安静!都安静!

    慌什么?!还没打起来呢,你们先乱了?人家几句话,你们就成了没头苍蝇,真是一群废物!

    我们这么多人,这要多少个剑阵合璧?死门就算再来八百人,也未必能冲进来!”

    桑赟的话,无疑是个定心丸,起到了稳场的作用。

    许多弟子都点头,表示赞许,连玉师弟也给其站台帮腔,给众弟子打气,拄着竹杖,坚定的说道:“二师兄说的不错!

    我们有道门剑阵,足可相抗!不必自乱阵脚!

    这数百年来,死门与我们的争斗,从未停息过。大战小战,没有个百次,也有数十次,我们南岺派亦是胜多负少。

    想他们在山门之外,没有贸然冲进来,应该也是忌惮之举。谅那郗辇,也只是言语骄横,并无必胜的把握。否则,恐怕就没有这个令牌来废话,早就杀将进来了!”

    这玉老头的一番分析,得到褚胖子的支持,“我开始时就这么说的,桑师兄就是不听!看到了吧?玉师兄也是这般说的!”

    “哼,你开始说的是:先了解他们所来何事?现在知道他们目的了,知道了又如何?让我们搬迁,我们能搬嘛?荒谬!”桑赟一脸的不屑,仍然以理力争。

    掌门师兄看了看他们几个,冲于问海道:“老三,你觉得他们会打进来吗?”

    于问海抖了一下麈尾,道貌俨然的回道:“集结二十多个华阳境过来,什么都不做就回去?换了师兄,会觉得甘心嘛?

    师弟建议,我们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掌门师兄点点头,道:“老三说的是,敌人倾巢而出,必有所得!

    何况,让南岺派搬迁别处,这种事情,南岺派是不会妥协的。

    即便此次搬迁了,可能避免一次灭门之灾,可日后呢?死门定视我等软弱可欺,变本加厉。到那时,我们便是南岺派的千古罪人。

    眼下南岺派虽然实力较差,但不是一无是处,尚可一战。

    老六,你负责安排弟子们防御。几位老师弟,请随我去密室详谈。”

    说罢,便站起身来,先一步去往后面的密室。

    褚胖子亦鞠躬称是,指挥着殿内的弟子,各自去防御位置。

    于问海,玉老头儿,桑赟三人,紧随掌门,去往密室商议。

    十里之外,紫月肜猛然睁开双眼,面前的花又蓝,正在焦急等待,见她醒来,赶忙追问:“情况如何?”

    紫月肜:“山门前面,是鬼宗四个死门的人,师父和掌门进了密室商议,我看不到了。”

    花又蓝皱起眉头,踱着步,陷入沉思。

    紫月肜赶忙补充几句:“死门要南岺派搬走,似乎挡了他们的路。掌门的意思也很明确,不可能搬迁南岺派,怕是要有一战了。”

    花又蓝现在只想见到于问海,急切追问:“师父是长老,他可有说话?”

    紫月肜点点头道:“师父说,死门来了二十多个华阳境,不可能无功而返的,要掌门做最坏的打算。然后,掌门就把三个长老,带去密室了。”

    “三个长老?只有三个吗?”花又蓝大吃一惊。

    紫月肜也很无奈,她不知道南岺派平时有多少长老,只能实话实说,“只有三个长老在,还有一个六师叔,再没其他长老了。”

    花又蓝单手从额头抹到下巴,一脸郁闷的表情,“平时都有十多个长老在的,今日却这么少……。死门可真会挑日子!”

    万孒尘是军人出身,考虑的都是战略应对,现在一步没一步的,心中也很焦急。

    可惜他做不了主,所有事都要看花又蓝的,“师姐,我们现在怎么做?”

    花又蓝想了想,坚定的道:“我们先去找师父,见到他老人家,就好办了!”

    小两口答应着,花又蓝收了禁制符,三人便再次飞起,直奔大殿而来。

    三人一路上看到,南岺派上下,全是灰袍弟子;

    他们四处奔走,有的拿着旗帜,有的拿着刀剑,虽然忙碌,却有条不紊,井然有序。一点没有慌乱,倒像是日常的防御训练一般。

    万孒尘边飞边对花又蓝道:“师姐,好像不太严重?我看同门都井井有条的,在做着防御工作?是不是抵御一下,就能过去了?”

    花又蓝也是疑惑着,“也许吧,我们与死门斗了数百年,经历的战争不少。要说门派防御,那也是很熟悉的,每年都有一次演练。至于能不能抵挡住鬼宗的进攻,我也不清楚,但愿能挡住!”

    他们直落大殿门前,一直没有人盘问他们,及到大殿上,才遇到那位褚胖子。

    花又蓝带头,上前见礼:“参见褚师叔!”

    褚胖子见是花又蓝,点点头道:“你师父还在里面,稍等一会儿吧!”

    花又蓝赶忙给小两口介绍:“这位是六师叔,褚琛。”又给褚琛介绍:“这是师父新收的闭门弟子。”

    小两口赶忙上前施礼:“万孒尘,紫月肜,参见六师叔。”

    褚琛一摆手,“不要客气,没想到,三师兄又收新弟子了?唉,可惜啊,你们入门的档口不好,南岺派现在多事之秋……。”

    说到这里,他满脸怅然,把后面的话又咽了回去。

    花又蓝赶忙打岔,询问道:“师叔,弟子回来的比较晚,现在可有对策?”

    褚琛苦笑着摇摇头,“哪有什么对策?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本座也在等他们几个出来,或许,掌门师兄会有所安排罢!”

    几个人无奈的在大殿上一同等待着,又有半炷香的时间,三位长老才先后出来。

    小两口在花又蓝的介绍下,了解到前面那两位长老:

    脾气大一些的,名叫桑赟,是二师伯;拄着竹杖的那位,叫玉清风,是四师叔。

    于问海最后一个出来,一见到花又蓝他们三个,就满脸的不高兴,“不是叫你们回去嘛?这里用不到你们,好好在学院修习就是了!”

    花又蓝一本正经的道:“收到师父传信时,我们都到门派了,还能不见您一面就回去吗?那让同门如何看我们?”

    于问海白了她一眼,仿佛已经看穿她的说辞,在前面一边疾行,一边招呼他们“走,跟我回院子,我有事交代你们!”

    三人赶紧跟上,出了大殿,便疾飞那孤僻的小院子。

    一进屋子,花又蓝就迫不及待追问:“师父,是不是有什么任务给徒儿啊?徒弟肯定帮您办的妥妥的!”

    于问海显然没有心情,一脸的思索状,三人见此,都不再说话,直到老头儿在主位上坐定,思考良久,方才对他们道:

    “这次大战,避免不了。

    掌门师兄不会妥协,死门也是有备而来,二十几个华阳境,南岺派今日根本挡不住。

    刚才,掌门师兄把我们几个老资格留下来,是交代后事的。现在,你们几个听好了,为师也要交代后事!”

    于问海的话,如同晴空霹雳,之前三人还揣着抵御死门的幻想,顷刻间便灰飞烟灭。

    花又蓝急的要哭了,眼圈一红,一下子就扑了上去,“师父,不会吧!?”

    于问海苦笑一下,把她扶起来,严肃的道:“傻丫头!什么不会?师父不会死吗?还是门派不会灭亡?

    南岺派一千多年的历史中,有多少其他门派消亡?每年都有新的门派出现,每年也都有老的门派覆灭,一切有始就有终。

    为师并不怕死,飞升也好,去黄泉也罢,都是个归宿而已。能死在保卫家园的战斗中,为师也算死得其所了!

    为师和你一样,从小就在南岺派。几十年的岁月,都在这一砖一瓦里度过的。对这门派的感情,如同自己的亲生父母一般。

    现在死门让我们搬去他处,别说掌门师兄不同意,我这关他们就过不去!”

    花又蓝哪里管这些?于问海越是说,她便哭的越厉害,泪眼泫然,止不住的落泪。

    “师父,不行!你不在了,我怎么办啊!?没有您老人家,我一个人太没意思了!我也不走了,我也跟师父保卫家园!保卫南岺派!”

    于问海没有责怪她,反倒爽朗的笑了起来,

    “哈哈哈,你来保卫家园?呵呵,为师上年纪了,已经活够本了。你年纪轻轻的,陪着师父一起去死?那不是赔本儿的买卖嘛?

    赔本儿的买卖,为师可不干!

    再说,为师还有几件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去办呢!你死在这里,为师的事情,怎么办?

    听话,帮为师完成这几件事情,就是你对为师最大的孝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