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庄信鸿整个人都凌乱起来。

    “你怎么在这里？”

    “我初中也在这边上过课。”穆逐星看了庄信鸿一眼，“所以我不能来这吗？我觉得我的中考成绩还是足够让我过来的。”

    庄信鸿鼓起腮帮，看了周围一眼：

    “走吧，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于是，二人又来到了这个阅览室。

    “这里以前倒是来过几次，但没什么太大印象。”穆逐星倒是好奇地扫视着周围。

    “你在哪个班啊当时。”庄信鸿带着她坐回了原来的那个位置上。

    “我也记不太清楚了，当时是初三，我就过来中考前冲刺了几节课。”穆逐星说着说着，从兜里掏出了几瓶易拉罐装啤酒，“他们喝剩下的，想着圣诞节喝酒助助兴，我就带过来了。”

    “只可惜没有炸鸡。”庄信鸿打趣道，二人都笑出声。

    他倒是不客气，接过来直接扭开易拉罐的拉环，喝了几口下肚。穆逐星倒是沉稳地说：“你最好少喝点，明天还要上课呢。”

    “我懂。”庄信鸿嘴上这么说，但喝下去的速度确实快——半罐都已经没了踪影，全部下了肚。

    他舌头舔了舔嘴唇：“你怎么想到过来了？不去陪她阿门看电影吗？”

    穆逐星撩了撩头发，眼睛飘向窗外：“我不是很喜欢看动画电影，而且玩游戏的时候总感觉有点跟不上他们那些新奇的玩意。”

    “还有一方面，我对你那位同学还蛮好奇的，就想过来找你。”

    “这样吗——那你的发夹怎么来的？”庄信鸿指了指穆逐星头上的圣诞节发夹。

    “这个？”穆逐星手碰了碰，“这个楼下旁边的百货商店就有卖啊。”

    这样啊。

    庄信鸿叹了口气，那这么看来那女孩确实是找不到了。

    “你的那位同学，今晚上过来了吗？”穆逐星虽说问出了口，但其实双方都知道了答案。

    “要不，去楼顶上换换空气？我觉得有点热。”庄信鸿站起身，走向了屋顶，穆逐星也跟着走了上去。

    他们坐在屋顶摆的长椅上。穆逐星慢慢听着庄信鸿对往事的徐徐道来：他是怎么偶然邂逅那位女孩，又是怎么和她一起在阅览室里聊自己喜欢看的书，又是怎么在门口告别。

    听完后，庄信鸿抬着头，看向今晚的月亮，一时间陷入了沉默中。穆逐星低着头，嘴里轻轻惊叹道：

    “这个女孩听起来真的好有魅力。难怪她能去省实验。”

    “你这话逻辑不对啊。”庄信鸿笑着喝了口啤酒，但转眼间眼神又低沉了下来：

    “不过，我想她的做法是对的。”

    “我们的生活总有那么多的不如意，而那个圣诞夜对我们来说却是完美无瑕的，我们彼此给对方留下了最美好的回忆，在后面的一生里，当我们遭受挫折时，至少还能想起：我们真的拥有过这么美好的一夜。”

    穆逐星盯着他的脸庞，一时出了神。

    “但我还是不太能理解。”穆逐星看着庄信鸿的瞳孔发散着，“你不觉得，这么等挺傻的吗？”

    “嗯？”庄信鸿转过头来。

    “我是指，你等了两年，对吧？”穆逐星一只手摇晃着。

    “对。”

    “难道你不知道你这么等着受伤的人是你吗？”

    “我知道。”

    “难道你不知道你这一年又一年地等很傻吗？”

    “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还要这个寒冷的夜晚等待着呢？我是指这没什么意义啊，没有人知道，没有人帮你——”

    穆逐星说不下去了，她扶额道：“有时候，真的。看着你能够做这些傻事，就仅仅是为了等待一个非常渺茫的结果。”

    “为什么我就不能像你一样去坦坦荡荡地做这些呢？你看我，和大家一起玩游戏都感觉那么不自在。这种感觉，真的。我也希望我能跟着你一样做这种傻事，但事实上，我不能。”

    “难道我是什么没有感情的杀手吗？我是指，看着你今晚为了一个两年前的女孩这么痴迷这么傻，为什么我就不能做那位黛西呢？”

    “不。”庄信鸿打断了她，穆逐星看向了他。

    “因为你还没遇到你的盖茨比。”庄信鸿神情认真地说道，点着头，“总有一天，你会遇到一个能让你情不自禁犯傻的盖茨比的。”

    “也许吧。”穆逐星回答的语气并不是那么确定。她搓着双手，转过身来：“话说你怎么做到的？怎么样才能像你一样就这么相信她会出现，然后就这么傻傻地等到晚上快十点呢？”

    庄信鸿提着只剩一口量的啤酒：

    “可能是我喝醉了吧。”

    “哈哈！”穆逐星笑了，笑得前所未有地开心。庄信鸿也被她的笑声带着笑了起来。

    这时，他们都同时往头顶上的小屋檐看过去——一束槲寄生吊在上面，被寒风吹得左右摇摆。

    “我想槲寄生的故事——有点老套了。”庄信鸿呼出一口酒气。

    “嗯。”穆逐星有也跟着点了点头。

    话虽是这么说，但二人的脸却开始靠近，彼此的眼睛里映照的是对方稍稍脸红的面庞，也不知是喝醉了还是什么。在庄信鸿的视线里，她和穆逐星的面庞不断模糊着，相互浮现着。

    庄信鸿能感觉得到穆逐星呼出的气，形成一道白雾盖在脸上，又迅速化为点点的寒意。也许是酒精的作用，但这一刻，他真的，真的好想——

    “咔——”

    楼梯口的门动了动。顿时，二人急忙地分开了，并尴尬地笑了笑。但眼神里都在瞥着楼梯口，躲避着彼此：似乎只是风吹的而已。

    穆逐星轻轻咳嗽两声，正经道：“我们应该回去了，时间也不早了。”

    “好。”庄信鸿跟着站起身，慢慢和她走回大厅正中央。即便到了这个点，商业街上依然是车水如流马如龙，行人们的聊天声慢慢地传进了他们的耳膜里。

    原本他应该挥手道别的，但是，视线里突然慢慢飘落了白点，渐渐地落进了头发里。

    下雪了。

    庄信鸿仰着头，夜空里不断飘落着白羽，一片又一片地覆盖着这座灯火通明的世界。

    一瞬间他换了词：“话说，我是不是欠你一个圣诞礼物？”

    穆逐星挑了挑眉毛：“我想是的。”

    “呼——”庄信鸿右手拉了拉卷进去的衣领。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她的名字吗？”

    “嗯。”穆逐星默默点了点头，那双丹凤眼默默注视着他。

    庄信鸿看了看头顶飘落的雪花，轻声道：

    “蓝云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