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你看上去没什么胃口。”

    当德怀特已经麻利解决掉面前这一锅石锅饭时，庄信鸿面前的还有三分之一还多一些。且明显地看到，庄信鸿吃到后面只是单纯地用勺子翻来翻去，根本不往嘴里喂一口。

    庄信鸿一听见德怀特的关心，赶紧刨了两口：“没有没有，只是分量有点足，吃得我有点——撑到了。”

    看着庄信鸿的表情，德怀特看了眼周围的客人都已经走得七七八八了，敞开问道：“有什么心事吗？我可以听听吗？”

    “额，没——”

    原本呢庄信鸿又一次地想下意识地拒绝掉。但是，他想起了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和德怀特的矛盾，仅仅因为自己的坏脾气而险些导致城市危机。

    或许，或许真的应该逼自己一把，不要再墨守成规了。

    “好吧，我——确实有。”

    德怀特的眉头舒展开，眼睛柔和地盯着他，似乎正鼓励着让庄信鸿说出自己内心的不安和困扰。一时间，庄信鸿感觉自己说出的话的分量都大了不少。

    “就是，你也知道的，我之前月考的成绩特别地烂。明天就要期中考了，我就有点紧张啦。”

    看着庄信鸿手随便乱挥，似乎想尝试着掩饰自己的慌张，德怀特轻声问下去：“可是上一次终究是上一次，为什么你要对这一次的考试紧张呢？”

    “因为，我老是担心自己会像上一次一样考糟。而考糟了就会很难受，辜负了你的期望和穆逐星的努力，弄得我压力好大。”

    德怀特没有作声，而是起身，把椅子推到桌子里面。随后他走到柜台前结了账，并顺便递给庄信鸿一张纸巾，发出了一个邀约：

    “一起散散步吧，有助于消化。”

    庄信鸿看着他——“好。”

    于是乎，二人便来到了湖岸边。

    远方的夕阳缓缓沉入了地平线内，染红了右边波涛滚滚的水面。傍晚的冰冷和湖面的湿气裹挟在一起，缓缓吹拂在庄信鸿的白长袖上，让他有些发抖。

    德怀特看见他有些发冷，索性换个身位，站到右边帮他挡着冷风。

    随着头顶树枝的哗哗声，庄信鸿抬头看向德怀特：“你的伤怎么样了？”

    “已经好了，没必要擦药了。”德怀特还特地拍了拍自己的伤口，颇有证明自己已经完全康复的样子。

    庄信鸿忍不住笑出声，低过头去，慢慢侧身绕过一辆婴儿车。

    庄信鸿看向原本的夕阳：“话说，总感觉我们其实很像啊。”

    德怀特看向他。

    “你看，我们都很喜欢为他人着想，但一到自己的问题上却又习惯自己默默承受着，真是——。”

    庄信鸿一时间找不到词来描述，但是彼此间却又明白了其中的含义。

    他们来到了一个草坪斜坡上，黑夜里微微的和风拂过刚吃完饭饱满的脸庞。

    “坐一会儿吧。”德怀特带着庄信鸿找了个位置坐下。

    庄信鸿默默点了点头，跟着坐到这翠绿的绿地上。他看着不远处的小孩子们嬉戏打闹着，他们的父母则在一旁有说有笑，构成了一道和谐的景象。

    “话说回来，我还没和你道歉呢。”庄信鸿转向德怀特，“之前那一桩子事，如果我当时可以再摊开一点就好了。”

    “不不不。”德怀特连忙按上他的肩膀，“真正要道歉的人应该是我，如果我当时对你敞开心扉就好了。”

    庄信鸿没有拿开德怀特那健壮的手臂，有些妥协道：“但至少，我们两个人都或多或少欠对方一个道歉。”

    “那么——”

    德怀特和庄信鸿的视线慢慢对上。

    “对不起。”

    “对不起。”

    说完，两个人身上的担子好像轻了不少。就好像是心灵感应一般，庄信鸿和德怀特同时后背向后仰，靠在了草坪上。

    今天的月亮是一个标准的半圆，少有的几块乌云不能阻挡繁星在头顶上缓缓闪耀着。仔细想想，好像很久没有这么做一件没什么意义的事了。

    庄信鸿想到生活中，自己总是被要求做有意义的事，仿佛做一件事不能带来价值的话是没有意义的。但是，当他躺在草坪上惬意地仰望着星空时，却感受到了一种更加纯粹的轻松和快乐。

    德怀特的头转了过来：“你说你紧张期中考试，是吗？”

    “是啊，我老是很害怕自己考砸，自己又一次失败。”

    德怀特一时间没有给答复，庄信鸿多瞥了他两眼，也跟着沉默起来。

    “你们人类都不习惯犯错吗？或者说你们都认为犯错是一件坏事吗？”德怀特轻轻扶了扶鼻梁上的眼睛框架。

    庄信鸿眼珠转了转：“也不能这么说吧，但是，好吧你说的是对的。至少在我这边的国家是这样的。家长都比较难以接受自己的孩子会犯错，他们会更多地把注意力放到孩子的错误上，却又认为孩子的成就是理所应当的。”

    “这样吗——”德怀特闭上眼睛，“那你的爸爸妈妈也是这样吗？”

    “额，可以这么说。”庄信鸿一时间脑海里闪过不太好的画面。

    “嗯——”德怀特用力伸了个懒腰，“但我不觉得犯错就是件坏事。”

    “嗯？”庄信鸿摆手臂挪到头颅后面，当枕垫靠着。

    “就好像这次永世教的事件，尽管你说了一些不太好的话，但我也看到了你现在尝试着去改变自己，去纠正自己的缺点。这不是件好事吗？”

    “也许是因为我们都不愿意看见自己不完美的一面吧。”庄信鸿的眼睛朝下看去。

    “但我愿意。”德怀特左手轻轻摸过庄信鸿的头发，“因为犯错反而会让我觉得真实，过度的完美终究不能维持一辈子，一个人的错误可以让他更有几分真实。”

    “我不知道你们地球是怎么样的。但是在卡俄斯我那边，我们那里流传着一句话。”

    “什么话？”庄信鸿侧身转过来。

    “我们在这世界里逐渐习惯了自己循规滔距的模样，却唯独忘记了错误的滋味。”

    庄信鸿一时间没有品位过来，但是至少他知道：无论如何，德怀特一定会在他背后支持着他，也会原谅他的错误。

    “那，我们回去吧。”

    “想回去吗？”德怀特咨询着他的意见。

    “嗯，我还想回去再看看错题本，至少那些错题不是那么碍眼了。”庄信鸿笑了笑。

    “好。”德怀特站起身，向庄信鸿伸出右手。

    庄信鸿接过了他的手，站起身。二人缓缓向家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