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5风筝佛签
天空蔚蓝蔚蓝的没有一丝云彩,远处海天一色,浩浩荡荡,一泻千里,蔚为壮观,海面波光粼粼,白帆点点。
海面上一行七艘船组成的舰队扬起白帆,劈开波浪鱼贯而行。
这一溜七艘船就是捕鲸船队,林夕所在的这艘船,船长就是张铁雄在一旁故作风雅的给林夕讲解。
张铁雄这次回到粮城来是因为林长春又怀孕了。林长春生完孩子三个月以后又怀孕了,气的林夕将张铁锤一顿好锤打。
张铁雄根本毫不在意他这个小舅子对他的拳打脚踢,而是傻笑着。
林夕跟着船队出来,一是看看他改造的补鲸船效果怎么样,另外更重要的是您需要测试测试自己一个想法。
林夕转头问张铁雄:“准备的怎么样了?”
张铁雄这时说道:“你准备的那个东西。靠谱,不靠谱。”
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着船后面拉着的一艘车船,车船上有七八个人,除了牵引车船的绳子,还有一条脚细的麻绳,同样伸向了车船,车船上有一个竹子的大风筝,下面绑着一个木质的假人。
林夕拿起一面红色的小旗,冲着小船上的人挥了两下,小船上的人站在那里好像在观测着什么,然后几个人合力将那个三角风筝向上托举起来,海面一阵风吹来,那个风筝便飞了起来。
“他们这是在干什么?”船上的一名孩儿兵着着他的队长的衣袖问道。
可是这次在他印象中见多识广的队长也有点莫不着头脑。
在一片长三角形下面悬挂着一个人影,大风筝冲出盘旋在空中,下面一个拿着那个木头人在风筝下面一颤一颤,看着好像马上就要掉下来的样子。
“成功了,成功了!”林夕开心的大喊着。
惹得捕鲸船上所有的水手都把目光停在有些疯癫的林夕身上。
无动力三角翼,虽然制成做成这东西比较费钱,但毕竟这是头一个比空气重而且能飞起来的东西。
张铁雄很吃惊,全船的人更加震惊,人居然能像鸟一样飞行,实在是颠覆了他们心中所有的观念,所有的人都注视着那个大风筝,江面上一片叫好声。
张船长派人迅速拿来几个千里镜给船上的几个头目用。
张船长透过千里镜观察,能看到那个大风筝是用细密的布料做的,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做的支架,有几根绷直的线把整个风筝固定住。
下面木头人的手和脚都搭在架子上,忽然一阵横风吹来,那个大风筝在天空中乱翻了几下,一边的翅膀被风吹折了,好像失去了控制,开始胡乱的盘旋,那个木头人也像秤砣一样掉了下来,一下子栽进了海里。
大风筝没有什么浮力,在水面上隐现了几下就沉了,那个木头人是用软木做成的,有很大浮力,而且上面还连着绳子,车船的人连忙解开缆绳,向那个跌落的大风筝的方向驶去。
车船距离失事的大风筝最近,林夕碰着车船上的几个水手大喊:“小心一点,不要被绳子缠住,捞不上来就捞不上来吧。”
车船上的水手衣服都没脱就扎进了海里,张铁雄也跟着大喊:“别忘了把风筝也捞上来哦。”
车船紧急停船,水手们不时地浮上水面换气,再一个猛子扎下去,终于在船上众人焦急的等待中,把木头人捞出了水。
木头人没浮起来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个大风筝太沉了,把木头人拽下了海面。
水手们先把捞上来的东西搭进车船里,再送上大船的甲板。
这时候张铁雄把大风筝拿起来仔细的观看。
大风筝的骨架是用纤细坚硬的钢条和坚韧的竹子做成,主要部分是用极其密致的绸子做成。
细细的钢丝拧成的绳子一头固定在风筝正中一个象桅杆一样的东西上,另外一头固定在风筝各处,把整个风筝绷起来,形成一个坚固整体。
下面是竹子做的两个架子,前面的作为扶手和后面的搭脚用。由于制造风筝的材料强度不够,整体构造还是抗不住紊乱的气流,所以一侧被强风折断。
“真是奇思妙想啊!”张铁雄惊叹着,带着朝圣的心情在大风筝上抚摸着。
林夕看了那个被折断的风筝叹了口气,这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最大的强度,而且那个木头人比正常人的体重也偏轻一些,结果还是无法使用。
这样林夕的想法就彻底泡汤了。林夕的想法是制作一个无动力三角翼,然后用绳子牵着,上面搭载一个体重比较轻的人,代替桅杆上面的瞭望手,在观察远处的情景。
看到如此残破的大风筝,林夕把他这个想法深深的压到了心底。
而其他的人只是已被林夕想做一个大个儿的风筝放着玩,所以也没有放到心上。
在林夕的风筝折断翅膀落到海面的时候,广州城的一座酒楼上徽商钱庄的大东家赵中柏正和他的三弟赵南梅正坐在靠窗边的一桌。
虽然桌上的菜肴非常美味,但是两人的眼睛却望着楼下有一搭无一搭的吃着。
赵南梅这时看着他哥哥说道:“南洋商号经过这么多天的挤兑,居然丝毫没有表现出缺银的样子!”
“这说明他们还有点头脑,他也知道银子一离手,自己马上就会完蛋,所以他才多活了这么一个多月。而且南阳商号底蕴很厚,这点儿银子根本不伤他们的皮毛。”
“不过那也没关系,”赵中柏冷笑着继续说道:“用不了十天的功夫,我就让那个看不起人的李掌柜和石松亭跳河给你看!”
“哈哈哈!”
听到这里,那个赵南梅立刻就是一阵大笑,干哑的嗓子里笑得上气儿不接下气儿。
这件事之所以闹得这样,根本不在赵中柏的计划之内。
在乡试前的一个月,在一夜之间大街小巷突然出现了很多招贴。
招贴的内容写的很直白,就是介绍前宋时交子是如何从代替铜钱之物,最后变成一张白纸的事情。
这件事在广州城中传的很广,一下子打在了南洋商号和发行庄票的钱庄的七寸之上。
顿时有很多人拿着银票和庄票来到南洋商行和各个钱庄兑换,虽然徽商的钱庄利用自己的几代人的信用把这一轮扛过去了。
但是南洋商行却一直受到这张招贴的影响,不断有人在兑换银票。
在徽商钱庄扛过这轮几对之后,赵中柏随即就开始了行动。
至于他做事的方法,就和他平时做人一样,全是阴狠毒辣的阴谋诡计!
在广州城的各处,突然出现了一些张贴在墙上的帖子,这上面写的就是有关南阳商行是如何为这些开除银票的大客户服务。
这里边胡编乱造,把南洋商号这种兑换的行为说得十分不堪。
又说南洋商行为了把生意做起来,吸引大户人家去兑换银票,在贵宾室里预备了一个大床隔间,在里面请来头牌的花魁随时和那些兑换千两以上银票的大客户睡觉。
这些帖子里的内容编造得无耻至极,各种景象描绘得活灵活现,还出现了十好几个当事人的名字,甚至还说南洋商行用酒楼里的那些姑娘的身体给那些干的好的员工奖励。
总而言之上面极尽污蔑造谣之能事,稍微有一些头脑的人一看就知道,这断然是胡编乱造的。
可是这世上讲究无风不起浪,实际上这些帖子上写的事情还是真有其事,这些都是那些钱庄招在大客户时使用的方法,不过不可能在自己的买卖内弄一个花魁,都是带着这些大客户到花坊或者熟悉的酒楼当中去喝花酒的。
不过那些家里出现大额银票的当家娘子。别以这个为借口来到南阳商行,把那些银票都换成了银子,重新搬回家里去了。这里还鼓动了一些当家的娘子前来挤兑。
虽然这些妇女兑换出一些银子,但总共也没有多少。而且还给商行中缴纳了一部分火耗贴水,所以也无所谓。
但是另一种手段就会让人感到齿冷了。
赵中柏派店铺中的伙计和在广州城中雇佣一些爱占便宜的人,然后让他们拿着银票,去那些青楼楚馆之中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南洋商会的伙计。
他们挥舞着一百两银子一张的大叠银票,给那些姑娘们挨个分发,还拍着胸脯说,只要把他给陪高兴了,他还有重赏!
这些手里拿着大把银票自称伙计的人说这些银票他们票号随便印的,内部的员工想花钱就抓几张出去花,东家也不管,反正是用纸印的印的,又能用得着几个钱?
这些银票纠根结底,他是用南洋商行的那条商路的信用支撑的。
虽然那些知道南洋商会底细的商人不为所动,但是那些只想把银票放入商行中的小商人却心里有些不安。
何况商行还有一些无记名的钱票在广州城中流通,所以便有人拿着银票来商行兑换银两,好歹是商行的存银比较充足,这一个月时间的兑换,没有出任何事情。
虽然这些人是故意在败坏南洋商行的名声,但是由于这些人只是出现了半个月左右,而且他们花的也都是真正用银子兑来的南洋商行的银票。
等南洋商行知道的时候再找这些人的时候已经找不到了,但是这件事情影响非常坏,让南洋商号除了正规使用银票经商的商人之外,大量的银票被兑换了回来。
而普通老百姓听到这些消息之后,也纷纷拿着自己的一些小额钱票来南洋商行的柜台前兑换银子。
好歹林夕在商行一开业的时候就规定这种小额商小额钱票兑换银子或者铜钱的时候,只在每月的初一和十五。
商行给出的原因就是使用这种小额银票的人太多,如果每天都来兑换的话,会耽误商行的营业。
所以让他们攒到初一和十五来兑换。这样也受到了商家的欢迎,因为他们也不愿意每天都来兑换。
之所以攒到一个月或者两个月来兑换一回,而且南洋商行给出的银两都是雪花纹银。
最近给出来的平钱一贯的花钱的含银量也比官银低不了多少。
这些花钱要比寻常坊市间使用的市银的含银量要高很多,所以那些商行纷纷把这些花钱储存起来。
因为这些花钱银币虽然含银量比官银稍微低一些,但是加上那些精美的防伪的图案和四周的细齿实际上的造价要比单纯一两的官银要高很多。
所以这些丑萌丑萌的银币换铜钱一般可以换1500枚官造铜钱。所以很多商家便有意把手中的小额钱票兑换成这种丑萌丑萌的帆船银币。
眼看着广州城里关于银票的各种谣言,渐渐有了愈演愈烈之势。已经有很多手持银票的人,开始心里慢慢犯起了嘀咕。
毕竟当大家听说南洋商行发行银票时竟然如此随意时,就有一些自作聪明的人相信了谣言。他们心里转着念头,正在打算把银票换回现银。
然后兑换银票的人忽然就开始多了起来,初一大早南洋商行门口就排起了长队,等到一开门,大家就蜂拥往里挤,忙不迭地挥舞着手里的银票,想要兑换成现银。
而那些原来心里并不担心的看到门口排着长队,更多经过此处的人也慌了神儿,跑着回家取自己的银票或钱票去了。
慢慢的到了中午时分,眼看着外面排队的人不见下去,而且还越来越多。
不过南洋商号对这种情况早有预料,便在大堂里摆着很多装银子的箱子,打开盖子让外面的人看着倒也没有发生什么混乱。
这就是群体效应,大家会下会意识地认为,一帮人排队买的东西就一定是价廉物美,所有人齐声高喊的口号就全都是真理。
其实世上的人大多数都是如此,他们宁可相信集体是对的,宁可加入这个看似势不可挡的洪流,这时没有对错,也再无是非,这就是人类的本性!
在赵家兄弟待的酒楼下面,突然有一男一女在街道上追逐。
两人一边追逐一边大声的吵闹起来!
“娘子,你听我说那手里的你手里的银子可是咱们全家的家底儿啊,你可不能想不开呀。”这个时候,追在后面的男子大声的喊。
街道上的人都被这两个人吸引了目光,这个女子突然在一起。打铁铺的铁炉旁边站住,然后在大街上跺着脚,放声哭闹起来!
然后那个男人小心翼翼的像女子的身边靠拢,这个男人长得尖嘴猴腮的还贼眉鼠眼。
他在那儿放大了嗓门儿,跺着脚这阵干嚎。
街边的人就见他大声哭喊道:“我我是对不起你,不应该纳妾,但是你只生了三个闺女,没有一个男人,男孩儿我需要为我们老张家延续香火呀。再说咱们的三个女儿都已经嫁出去了,等咱们百年之后,好歹有人给我给咱们打幡儿摔盆儿啊。”
“呸,你说的好听,我早说过过继一个侄子的,你就是不同意。我原来是以为你还想再生个孩子,却没想到你居然养了个外室,孩子都五岁了。”
“我这一辈子辛辛苦苦积攒的银子给你的那个私生子用,我呸,我宁可烧了它。”
“啊!娘子不要啊!”
是众人看见那个女人将怀中的一个布袋打开,说着就掏出几张银票,也看不出是多大面额的,随手就听到铁匠打铁的炉子把银票给点着了,然后就往天上一扬!
这一下子满天都是纸灰和火光,那人人看了都喜欢的银票,现在带着火焰在天上飞舞,却是看起来分外凄惨!
这时不知道在旁边有谁说了一句话。
“可惜了这些银子了,要是纯银的话,就是把它扔到火炉里也能重新捞出来,这些银票烧没了就没了。”
百姓顿时就炸了锅,霎时间无数人疯狂的向家里跑去,看样子这一回挤兑又是多了少不人。
这时赵南梅把头缩了回来,看在旁边正在得意洋洋喝酒的赵中柏疑惑的问道:“二哥,你找这几个人演着一出戏有什么用啊?”
“不是光在这里演,现在在广州城不同的地方,大概有12伙人同时在演这一出戏。”
赵中柏确实把酒盅放下夹了一口佳肴放在嘴中咀嚼着。
他将菜咽了下去,他继续说道:“南洋商号发行银票,非常小心,无记名银票只有百两以上,千两以下,这部分根本就没有多少,连50万两都不到。
其他都是有记名的,也就是说这种银票除非主人来,否则是取不出来的。
我通过王玉笙了解了南洋商行银票的发行方式,他们的银银票包括前票一共是分为四种。
钱票就不去说它,那个东西根本是无懈可击,而且它支撑他发行的也不是银子。
银票是四种,第一种是给官府的,这是官府在码头上应该的分红,放在南洋商号中。
官府需要银子的时候前来提取,不过这种银票和其他的不一样,它是给利息的,也就是说不管存多长时间都是有利息的,就是代替官府以前收的火耗,存的时间越长火耗越多。
第二种是发给大客商的,这种银票只有空白的票面需要多少银子是需要客商自己填的。每一本银票价值10万两。如果填一张10万两,那么这一本儿就作废,如果填十张1万两的便可以都支出去。
这一本银票有12张是那些行商们做大生意,用这种银票在开出来之前就已经说好了,来取银的人是谁,所以这种银票也不存在挤兑的事情。而且这种银票只能存只能取一次,不论数额是多少其余的全部作废。
第三种就是无记名的银票,这部分银票都是给小商人使用的,他们经常经营丝绸等这样的银票正好使用,所以这种银票才是真正意义上的银票。
还有一种,那就是类似于存款这些银银子的主人不着急用,把它存在商行当中约定一个取款日期和利息,不过这种银票利息普遍都不算太高,只不过是象征意义。
这银票都是一些有钱的人家也愿意把存银放到南洋商行当中,方便他们购买商行中的各种服务和货物。
这些人是不在乎火耗,只在乎使用方便,所以我们想用银票来挤兑南洋商行是根本不可能的。
所以我们就要造成一种可能让所有的人都到南洋商行中同时取银,这样才能够起到挤兑的效果。
不过这件事情发动的有些仓促,不知道哪些人写的招贴贴的满广州都是,如果再像我们以前那样缓慢的积累银票已经不可能了,所以只能孤注一掷。成功与否就在后面的三五天之内。”
南洋商号的门口有四个穿着衙役服装的人在门口和护卫一起维持秩序。
这些护卫虽然身强体壮训练有素,他们都是林家以前的家庭,现在一手拿着藤牌,一手里还拿着短棍看起来凶神恶煞。
可是他们牢牢记着票号的规矩,再怎么也不敢挥舞棍子打人啊!眼看着票号周围的人越聚越多,已经渐渐形成了一片人潮。
好歹有那四名穿身穿衙役服装的人震慑着,倒也没有人闹事。
“你,就你,别向前拥挤,老老实实的排着队按规矩取银。”
此时人群中有大声咒骂着南洋商行和他们的东家,那四名衙役冲进了人群将那几个咒骂的男子提溜出来狠狠的揍一顿。
然后从南洋商号里出来了几名捕快,把那几名大骂的人用锁链锁了,牵着他们向南海县衙的方向走去。
他们这些官差可不管你是谁,这帮家伙抡起水火棍、铁尺铁链上去就抽。
眼看着这些取钱的普通老百姓脸上露出了畏惧的神色,那个穿着衙役服装的人大声喊道:“都一个一个来,谁告诉你没银子的!”
“啥时候柜台上没钱,啥时候你们再闹不行啊!一个个听风就是雨!你看那不是拿着银子出来的人?眼瞎了是不是?”
大家转过头一看,果然见到商行里挤出了几个满脸喜悦的人,他们手里托着银子“嗖嗖”地往外跑,一看就是刚刚兑换完银票的。
“是不是傻?把买卖挤垮了对你们有什么好处?慢慢来一个一个的来。
南海县太爷就是南阳商行的主人的族人。如果拿不到银子,可以去找县太爷为你们做主,老实的排队保证你们都有银子拿!”
到底还是身上这身官差的皮,站在街上的这一通大吼,让那些起哄的人顿时就没了声儿。
随后街上的人却发现,突然票号兑换银子的速度就快了起来!
这时他们还不知道,商行启动了紧急计划,这是在商行还没有开业时就已经制定出来的应急预案。
因为南阳商行打开了。应急的库房里面储存的银锭不同于以往的元宝,还需要称量,这些银锭在铸造好之后,就被人修成了精确的重量。
比如五十两一锭,客户拿过一张五十两的银票,伙计随手把这样的银子递给客户,重量保准没错!
这就节省了大量的称量时间,另外这银票真正无记名的根本没有多少,大多数人是拿的是小额的钱票,看着厚厚的一打,实际上没有三五十两银子。
银票的难度极高的防伪技术也使得能够乱真的假银票还没来得及出现,所以验证银票真伪的手续也可以省略。
在柜台里,现在每一个伙计的手边都放着几箱这样的银子,其中有一百两一锭的,也有五十两、十两一锭的甚至有一两的、还有那些新铸出来的被人称为丑钱的银币。
伙计们看都不看拿起来就换,速度当然是飞快!
此刻李掌柜坐镇在票号大堂里,看着外面的四条队伍流水一般涌进来,又在领了银子以后洪水一般涌出去,终于长长松了口气。
眼看着外面汹涌如潮的人群正在逐渐减少,现在太阳才刚刚偏西,估计到了日暮时分,这些兑换银子的人基本上就可以消化干净了之后这件挤兑的事情就算过去了。
可是就在这时,李掌柜才刚刚松了一口,却见外面的街上,出现了一个人!当这个人走下八抬大轿之际,立刻就倒吸了一口凉气。
看到这样的场景,外面的来取银子的人,全都惊呆了。
来人是广州知府,那鲜红的官袍和旁边的管家手里的的包袱,让人不禁浮想联翩。随即迈步走进了南洋商行,就在这一刻,街对面有一双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肩膀像秃鹫一般的张南梅!
他今天进了城,跟二哥在酒楼里吃了。饭之后并欣赏了一出好戏,然后便来到南阳商行的对面的茶楼随时盯着。
对茶楼下面的情景赵南梅心里当然清楚,这场风潮原本就是他二哥掀起来的。所以眼看着二哥的手段如此凌厉。
但是南洋商行不急不缓的给人们兑出银两,让他心里非常焦急,他知道这些人只是一个表象,那些真正握着大额银票的商人和官府一个人都没有来。
“真不愧是我哥!”张南梅正在想到这里时,他然看见了广州府的知府不由得对自己的哥哥造势手段十分佩服。
西竺寺门前,日头已经偏西,四周山色苍翠如黛,寺前两棵高大的鸽子树上如绢白花开得正旺。
寺中阗无一人林雨晨到来之前早已经有家丁前来清场,轰走一应闲杂人等。
林玉晨走入寺中,应景儿也在大雄宝殿敬了三柱高香。两个小沙弥站在贡案之侧,在他上香时为之敲动钟磬。
林玉晨完成这一仪式后,问小沙弥:“你们的百净师傅呢?”
“在方丈室里头。”小沙弥答道。
刘翔狐假虎威,朝那小沙弥喝道:“南海仙尊林大人到,你们师傅为何不出山门迎接。”
小沙弥朝刘师爷施了一礼,不卑不亢地回答:“我家师傅年事已高,不见客已经一年多了。”
刘师爷还欲逞威,林玉晨咳嗽一声,对小沙弥说道:“烦请小师傅进去通报百净长老,就说信徒林居士前来求见。”
小沙弥跑进去即刻又回来,说道:“我家师傅请施主过去。”
林玉晨跟着小沙弥走出大雄宝殿后门,来到紧掩的方丈室门前。刘师爷欲同林县令一起进去,却被小沙弥挡住了。
“我家师傅只肯进林大人一人,请施主留步。”小沙弥说罢,又是一礼。
刘师爷无法,只得回到客堂吃茶等候。却说林玉晨走进方丈室后,只见当中藤椅上坐了一个身穿草绿色袈裟,须眉皆白的古稀老人。
他脸颊瘦削,双目炯炯有神,仿佛一眼就能看透人的五脏六腑。
林玉晨不禁暗暗称奇,抱拳一个长揖,说道:“信徒叩见百净老师傅。”
“林大人免礼请坐。”
百净一开口说话,声音虽不大却脆如铜磬。小沙弥给林玉晨搬过椅子沏过茶后退了出去。
百净接着问道:“林大人来见老衲,可是不知为了什么事情,有何烦恼?”
林玉晨欠欠身子,恭敬回话:“我最近娶了一房妻室,想让大师傅看看,我二人是否般配。我已在庙前求了一支签,还望老和尚指点迷津。”说罢从袖中摸出支签来。
百净并不接签。问道:“林大人抽的可是第二十七签?”
“对,就是二十七签。”
“请问大人,今年贵庚?”
“二十七岁。”
“正好与签数相符,这也是巧合。”百净平淡说来,越发深不可测,想探明究竟的心情更加急迫。
他于是身不由主地把椅子往百净身边挪近一步,急切地说:“此中玄机,还望老师傅明示。”
百净目光如电,在林玉晨身上扫了一下,缓缓说道:“林大人,若是在结婚之前来让老衲给你大一断一下尚可,现在你已经成亲,一切已成定局。让老衲给你开示如何趋吉避凶,情形也不至于糟到现在这种地步,临时抱佛脚,恐怕为时已晚啰。”
几句话说得林玉晨惊悸十分,口气也就变成央告了:“信男前求签,只要老和尚指点出来,即使破财某也在所不辞。”
林玉晨急得像乌眼鸡,百净看在眼里,笑在心里,仍是不急不慢地说:“解签十六个字,最要紧的是‘不可妄为,定心求佛’,大人恕老衲直言,事既至此,你还要问什么?”
“既是如此,事情尚有可救之处,”林玉晨自我宽慰说,“我现在捐五万两银子,把寺院翻修一新。”
百净摇摇头,一口回绝:“大人,你捐的银子,本寺一分一厘都不能要。”
“这是为何?”
“你的银子有天大的因果,如果用它来修佛像,小庙承担不起。”
百净此语一出,林玉晨一下子脸色通红,他在心里骂了一句“老秃驴”,恨不能上前一把捏死百净。
但从百净的眼色中,他仿佛看到自己已经大难临头,于是强压下心中怒火,哀求道:“救苦救难乃佛家根本,老师傅既已看出某有灾,总不至于袖手旁观吧。”
百净闭目沉思一会儿,又睁开眼来死盯着林玉晨,直盯得他背心抽冷发凉,这才开口说话:“不是我不肯与林施主解难呢,而是你身负大富贵,日后可必得宰辅之位,而且你手里的银子都有大因果,如受用而不做善事必遭天谴。
风流才子唐伯虎写过一首诗,其中有一句‘公案三生白骨禅’饶有兴味,大人可回去认真参悟。”
林玉晨觉得百净这一指点太玄,正欲问得再仔细一点,忽听得方丈室的大门被擂得山响,刘师爷在外头高喊:“东翁”
“什么事?”林玉晨应声询问。
“夫人已经到了县衙,田生派人催你赶快回去。”
林玉晨一惊,心中也顾不得细想,起身朝百净作了一揖,说道:“林某告辞,另外再寻日子向老师傅讨教。”说罢闪身出门,起轿回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