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一:毋相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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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背心和短裤”

    除去恰逢周六日的大年三十与初一外,高三学生今年可以说压根没有放寒假。

    “没办法,箭在弦上,就看这最后一哆嗦了。”林同德说话有些粗俗,却无人反驳,谁都明白最后这四个月放松不得。

    尤克能自己掏钱买了些牛奶、面包和咖啡堆在后墙根,时不时还放点巧克力糖果什么的给大伙忙里偷甜。

    安宁近两次的会考成绩还不错,名次足足提前了八位,眼看着是离地质大学的小目标越来越近。父母虽不清楚他报考的初衷,但对于这个学校的选择自然是格外满意,子承父业,后继有人,怎么说都是令人愉悦的畅想。

    他展开一张BJ的地图给余念看:“去北大的话,坐公车不到半小时,我随时可以来找你,我研究了一下,周末还能去好多地方玩,你看……”

    余念的目光随着他的手指在地图上游曳,勾勒出他们千里之外又近在眼前的未来。它太美好了,以至于余念开始心虚:“万一我没考上呢?”

    安宁停止规划旅游路线,轻轻弹了一下她的右脸,笑道:“哪有考不上学的女主角呢?除非你最后关头为了我放弃三道大题。”

    余念轻哼:“我冰雪聪明的人物设定不支持我搞这种老土又无脑的桥段,倒是你,千万记得答案不要直接写在卷子上,很丢人的。”

    “你也大可放心,男主角的答题卡会和男主角本人一样光芒万丈。”安宁时不时就要刷一下男主角的存在感。

    余念又说:“时间过得真慢,要是明天就高考该多好。”

    安宁:……

    跟学霸聊考试还真是伤自尊。

    被补课霸占的寒假过得飞快又无趣,很快便迎来三月初,换上春衫薄。

    淮源定在这个周日的上午进行高考前体检。

    “周末就休一天,半天还要早起去卫生站体检,他们不知道没睡醒的人血压都很高吗?”安宁很是不满,不能和余念见面的周末,只有补眠才配得上,体个鬼检啊。

    吴束另有一份担忧:“早起算个屁,脱光才要命。”

    安宁讶异:“往年都没脱光啊?你听谁说的?”

    吴束把体检说明甩过来:“你以为还跟前两年那么糊弄啊?买个牛马还要看看牙口验验蹄掌呢,人家大学总不能录个病秧子进去。不过也不是那么光,好歹能留条裤衩。”

    安宁将那张纸反过来倒过去看了半晌,才在脚注里发现一行小字:“体检时务必穿着便于穿脱的宽松衣裤,查体时女生需穿背心短裤,男生穿短裤,避免佩戴饰物等……”

    “没想到有一天,我要和我的小裤裤相依为命,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吴束还在碎碎念,安宁瞅瞅他的小身板说:“你要是怕暴露肚腩,可以跟女生一样穿个背心。”

    “嗨,这里的背心,是一种春秋笔法,女生穿的小背心,你想想,学名叫啥?”吴束递过来一个心照不宣的猥琐眼神。

    彼时民风淳朴,淳朴到连“内衣内裤”都不能正大光明地出现在字纸上,而是跟骗小孩似的用“背心短裤”遮掩,可怜安宁着实没多想,只当是夏天里常见的清凉装束,冷不丁被吴束点破个中深意,直愣了五秒才反应过来。

    随后耳际便有些发热,他伸手覆住左耳摩挲着,顺势手臂撑在桌子上,说:“你又知道?说不定就是普通的背心呢。”

    吴束喊冤:“这种事情爷爷能打听错么?你不信,你去问余念呀!问问她穿不穿?”

    耳后的滚烫沿着脖颈蔓延开来,他顿了顿,说:“一天天的,你瞎想什么呢?”

    吴束反驳:“我瞎想什么了我?这不是在陈述事实么……”他突然停住,后知后觉地反问:“明明是你在瞎想什么吧?噢~……”

    安宁一挥手,掀翻了这厮面前的书本堡垒,砸得他哼哼唧唧不再言语。

    趁着还没上课,安宁想要出去透透气清清脑子,刚走出门口就看到余念从楼梯口慢慢上来。

    他脚下拌蒜,忙不迭反身逃回来,仿佛做了多大错事一样心虚。然后又觉得这心虚毫无道理,不由又得探出头去,目送余念走进了六班,才心满意足地回来。

    吴束边收拾课本边嫌弃地看着他,暗自摇头。

    粗心如余念,自然不会去研究什么体检说明,正吃着早餐,就被妈妈夺走了半块蛋糕。

    “空腹!空腹!你是不是想单独再去抽一次血?”妈妈有些头疼:“再过几天就满十八岁了,你还当自己八岁呢?整天迷迷糊糊的……”

    余念恋恋不舍地看了眼蛋糕,认命地穿鞋出门,心里暗想:十八岁又怎么样呢?我就不是我了么?难道能从毛毛虫或蝌蚪,呼啦啦一下变成蝴蝶或青蛙?人类的成长真是毫无惊喜,不过是时间的累积与延展,每一天都差不多。

    一路胡思乱想着,很快便到了区卫生站。

    今天上午是淮源的专场,一个护士拿着大喇叭声嘶力竭地大喊:“大家按班级为单位,先去一楼窗口抽血,抽完血后,男生上三楼查体,女生上二楼拍片和做其他检查,查完再交换,不要走串了,还有量血压之前不要跑跳……”

    余念排在长长的抽血队伍末尾,越过一片整齐的脑袋,看到安宁遥遥冲她挑了下眉,笑得和煦。

    抽完血,她随着人群涌上二楼,在各个小房间里眼耳口鼻折腾了一番,又晕头转向地涌上了三楼。上楼时恰好与下楼的一群男生擦肩而过,她找了找,没看到安宁,想着大约是错开了罢。

    待护士点齐人数,女孩们被引到一个很大的候诊室准备查体。

    待到看见身边的姑娘都开始或利索或扭捏地脱去衣服,她才感觉到异样:“量个身高体重怎么要脱衣服啊?是为了显瘦?”

    同班的一个女生小声说:“不止是身高体重,还要检查脊柱啊四肢啊内脏啊,还有什么蹲下起来转圈之类的。”

    说话间,护士又来催促,看到有的女生不肯脱衣服,只是将袖子挽得高高,气得大骂:“都是女的怕个什么啊?除了内衣内裤都脱掉,十个一组排队,别瞎耽误功夫,体检不过参加不了高考,你们自己看着办!”

    被这么一嚷嚷,余念再心不甘情不愿也只得乖乖照做。

    初春天气尚寒,好在暖气开得到位,仅着底衣的女孩子们在最初的羞涩后,很快便玩闹在一起,不时有人惊呼或大笑,惹得护士又进来骂了几回。

    一组一组的姑娘被安排着去了隔壁房间做检查,过不多会又返回来穿好衣服离去。可快轮到余念这一组时,检查却停滞了好一会,护士迟迟不出现,大家也不晓得是为什么,只得等着。

    待她检查完出来,门外已经没什么人了,她交了体检表,想要打个电话问问安宁在哪里,才发现早晨被妈妈念叨得心烦意乱,竟然忘了带手机出来。

    她四处转了转,就是寻不见安宁,便悻悻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