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一:毋相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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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我的!我的。”

    因为苑子青和乔陆干架的事,余念最近心情很不好,看起来总是恹恹的。

    当南雪告诉她,因为体育馆修缮,今年的金秋艺术节取消时,她都没有显得多么愉悦,只是漫不经心“哦”了一下。

    “你前几天不是还在担心今年不知道怎么应付才艺表演吗?这会装什么淡定?”阿鹤笑嘻嘻来捏她鼻子。

    余念无心玩闹,偏头躲开,神色更加灰败。

    “谁又刁难你啦?说出来给我取取经。”阿鹤还在逗她。

    “没事,最近笔记多,睡晚了,头疼,还是初中好,九点就能睡觉了。”余念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说实话。

    因为阿鹤一直瞧不上乔陆和苑子青,嫌他们“跟咱不是一路人”,还总狗皮膏药一般粘着余念。南雪虽然没有明着抱怨过,但余念知道,她也是不赞成自己和他俩走太近。

    阿鹤听她提起初中,一下来劲了:“哎,你不说我差点忘了,七中门口那个大辣娇炸串店记得吧?人家做强做大了,还开了分店,离这就一站路,明天中午去追忆一下似水流年怎么样?”

    余念的口水立刻开始在齿间奔涌,频频点头如哈巴。

    南雪也很开心,毕竟是魂牵梦萦好久的味道了。

    想到吃的,余念心情好了一些,立马暴露本性,开始打趣起南雪:“还好现在冷,你穿得够厚,不然不知道这次又要便宜了谁。”

    阿鹤懵懵地看着她俩打哑谜,而南雪当然知道她在打趣什么。

    一班的同学偶尔会在私下议论,说南雪清高得很,不容易亲近。

    那他们是没见过初中时候的南大小姐,那个生人勿近的气场,简直到了隔着二里地能冻裂玻璃的程度。

    余念和韩天鹤,属于一来二去之间发现臭味相投然后交上朋友的,但她跟南雪的相交,始于一场小意外。

    那年夏天的一个中午,余念跑去门口的大辣娇炸串店改善生活,意外看到南雪也在那里吃东西。

    虽然发现仙女下凡吃炸串这种事难得一见,但考虑到二人向来没什么交情,南雪又并不像是有意相认的模样,余念也就没有打招呼。

    大辣娇的店面设在一个逼仄的铁皮房里,一个简易的小厨房,几张桌子,一排食品架,就是全部的家当了。

    到了夏天,煤气灶的热力加上炎热的天气,在里面待超过三分钟就能明白孙悟空为啥会踹了炼丹炉。

    南雪怕热,没吃多久就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夏天的衣服又轻薄,汗水渐渐洇透后背的衣裳,勾勒出细细的肩带形状。

    那个年纪的女孩子大多还在穿质朴的棉布小背心,这样细的带子,十有八九是内衣。

    几个男生发现了这片风景,窃窃笑着走到了南雪背后,一直讨论笑闹着。

    南雪吃罢起身,那几个人居然也尾随了出去,挤在门口张望调笑。

    余念看了全程,想了想也站起来,挤开站在门口的几个男生,追了上去。

    她快步赶上南雪,站在她身侧,伸出右臂揽住了她的肩膀,把手臂弯成一个有些拧巴的角度,确保恰好能盖住那透着浅绿色的内衣形状。

    这个动作俗称勾肩搭背,是余念和阿鹤的日常模式。只是阿鹤比余念矮不少,揽起来十分顺手,可南雪要高一些,她把手架上去着实有些别扭。

    南雪停下脚步,皱眉看着余念,大约是以为余念在戏弄她。

    余念沐浴在这样厌恶的眼光里,更加不自在,把心一横,胳膊上加了点劲,揽着这尊不识好歹的冰雕跑进了学校门。

    她们在柱子后面停了下来,一时间气氛相当尴尬。

    余念想解释又有些无力,打了半天腹稿才说:“你这个衣服,透。”

    南雪愣怔了一下,旋即明白过来,下意识将手探到背后摸了摸,然后抬头看着余念说:“多谢你。”

    南雪倒是大方,就拣紧要的同阿鹤讲了一下当年的事。阿鹤先是惊叹了南雪初中就穿内衣的前卫(她自己现在还在穿小背心),又少有地夸赞了余念:“我说你要是个男生,应该会挺招人喜欢的。”

    余念切了一声,答道:“是男是女都不耽误我招人喜欢!”

    这会正是午休时间,余念她们仨吃完饭又打闹一会,就晃晃悠悠各自回了教室,而安宁正在教务处里无偿加班。

    由于中途换了工厂,这一届学生的新校服足足做了一年才拿回来。可是现下已经分了科,各班人员都有了变动。

    工厂派来送衣服的小伙子没有处理这种复杂局面的经验,干脆将所有包装箱打开来,一件一件念名字,叫各班负责人上前认领。

    那场面,差不离就是一场小型拍卖会。近六百件藏品一一叫价,每叫一件就有人喜洋洋地呼喊着“我的”,然后分开人群上前领走。

    安宁是代表八班来的,因为他是副班长。六班是个文文弱弱的小姑娘在“竞拍”,兴许也是个生活委员之类的班干部,声如蚊蚋,势如蝼蚁,导致六班的校服流拍了好几件。

    安宁干脆拍拍她,说:“文科班的我一起带回去吧,箱子沉,你也搬不动的。”

    这姑娘本来就是被抓差来的,心里千百个不愿意领这苦差,一听哪有不乐意,将名单交给安宁,千恩万谢地走了。

    那边竞拍正是火热,安宁一边要注意听声答到,一边还要反复核对六班名单,没多久,鼻尖竟然出了一层薄汗。

    “余念!余念!”台上的小伙子挥舞着校服袋子叫唤。

    安宁猛地抬起头,清了清嗓子,应道:“我的!”然后又下意识荡起个璀璨的笑,坚定地说:“我的。”

    他走上去,特意对着那小伙子说:“我刚才跟你说了,文科班的都由我领。”那小伙子把衣服塞给他,给他一个“关我屁事”的不耐烦眼神,忙着去取下一件了。

    安宁也不以为意,跟上菜似的把衣服捧回到自己的纸箱旁。

    里面泾渭分明放着两叠衣服,一边是六班,一边是八班。他将余念的校服隔着袋子整理平顺,十分小心地放在了六班的最上面。

    竞拍结束后,已经快要到两点,安宁抱着一个格外大的箱子离开了教务处。

    他先回到八班,将校服一一分发到同学们的座位上,然后才将纸箱同名单送去给了六班那个小姑娘。

    他心不在焉听着对方的感谢,抬起眼向六班教室里张望了一下,并没有看到余念的身影。

    他苦笑一下,像是从一场梦里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