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侠五义之水龙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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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风起

    “展少爷?展少爷?”

    第一天入住外人家,颜福难免有些不习惯。虽说展昭宅子比颜宜直的要大,但是却冷冰冰的,丝毫无生活气息。展昭划拨西厢房给颜福居住,一来离门近,方便日后应门;二来这里除了存放些兵器、不用的家具灶台、各种衣裳外别无他物。就再住两个人也绰绰有余。

    “看来展少爷平日也是没人伺候饮食起居的。”颜福想着。于是也不再虚客套,自简单收拾了房屋行李,略一合眼休憩,远远听见鸡打鸣便起身去街上采买些简单朝食。因不知展昭口味喜好,颜福索性多买了些品类:角子、炊饼、馄饨、粥。光粥就买了两三种。算算时辰怕耽误展昭上值,颜福提着满满一篮吃食回到展家,赶紧收拾清爽。虽说不值几个钱看着倒也琳琅满目。颜福满意的走到展昭房前,唤了两声却无人应答。乍着胆子推门而入,却见展昭床铺上已是空了。

    明知冰井务差使清闲,这一夜展昭却心神不宁。假寐了片刻便起身背了一个竹制背笼回了司里。彼时还是丑正时分,天还黑着,仍可见稀疏星点。一入司,情形正如展昭所料:冰井务不像其他各司,晚上无人当值。

    一切正中下怀。展昭迅速从背笼里取出了一套牢卒的衣裳换上。这是展昭入司多年养成的习惯:收集各行各业形形色色人物服饰,以备缉拿破案时做伪装之用。朱七生前还劝过,意思是展昭都已经升都头了,不必再像以往般亲自伪装蛰伏,只坐镇居中指挥即可。但展昭却独来独往惯了,不置可否。展昭穿戴齐整,还细细粘了一捋八字须。取出钥匙,悄悄打开了冰库的铁门铜锁,直往司牢而来。

    悠长的甬道里传出呜咽低沉的呼啸。展昭感到前方似乎有一张巨大的怪嘴,正竭尽全力贪婪地张开,誓要将自己和周围的一切一步步的吸入口中,直至吞噬殆尽。

    不知怎的,展昭竟有一丝犹豫。

    十二个时辰前。

    “展大哥,你,你为何要这么做?”白玉堂忍不住问道。

    “为了找出杀害朱七的凶手。”展昭冷冷答道。

    此话一出,白玉堂有些不相信的看了展昭一眼,嘴唇蠕动了一下,没多话。

    展昭也同时瞥了白玉堂一眼,说道:“若你按着我的计划,能活着出来,我便放你一条生路。这便是你我之间的交易。否则,我立时就将你交给都指挥使或司丞,你知道偷窃机密的下场会是什么。”

    白玉堂如同当头挨了一闷棍,脸色如死灰。展昭提出的所谓‘交易’,根本就是早死或晚死的问题。白玉堂恨恨的想,早知如此,刚刚展昭离开家时就应该伺机溜走,只因担心逃走更会让皇城司满城风雨缉拿自己,便想等展昭回来再寻找机会,岂不是愚昧?也实在没想到展昭颇有心计,根本不信自己的任何解释,还下了如此厉害的一招。这可如何是好?想着,一丝冷汗流了下来。

    展昭似乎看穿了自己的心思:“你不要想着逃走。世界虽大,三尺难藏。被皇城司盯上,无论逃到哪里都会将你缉拿归案。”

    白玉堂正犹豫着,听展昭如此说,也苦笑道:“展大哥,这交易是把小弟往绝路上逼啊。”

    “兵法有云,置之死地而后生。我劝你遵照我的方案行事。虽有凶险,赢面却很大。”展昭依旧冷冷地说道。

    此刻面对着陈龙的怀疑,白玉堂按照展昭事先交代的话,压低声音说道:“是罗印虎让我来,助你逃出这里。”

    陈龙双目一亮,似乎不可置信地问道:“罗印虎?”

    白玉堂道:“正是。”

    陈龙紧紧盯着白玉堂移时,疑惑问道:“你是皇城司的人,怎会听他的话来救我?”

    白玉堂一怔,道:“小弟,是跟罗印虎立下的赌约。”

    陈龙沉默片刻,问道:“你为何要找罗印虎对赌?”

    “我要他帮我找一个人的下落。”白玉堂答道。

    “哦?你们皇城司还有找不到的人?”陈龙好奇道。

    “这世界太大,皇城司又不是神仙。不可能知悉所有人、所有事。”白玉堂答道。

    陈龙依旧不肯相信,冷哼道:“哼!小子莫要欺我。你一个官府里的狗腿,怎会舍得自己前途性命不要,来私纵我这么个死囚?对你有何好处?快说!”

    白玉堂冷静反问道:“陈大哥,难道不想出去?”

    罗印虎跟官府暗通款曲,做些见不得光的勾当陈龙是知道的。关于此事颇有江湖同道感到不耻。这点罗印虎和自己相似,均嗤之以鼻。弟兄义气?江湖规矩?值几个钱?自打被关进皇城司,陈龙就深知皇城司绝非寻常衙门。且不说消息灵通准确,就这行事风格陈龙也是闻所未闻。被捕时自己尚在姘头家中耍乐,本来极机密的地方,连帮里兄弟都没几个人知晓,却突然从天而降几个人二话不说就将自己五花大绑,直接就关进了这不见天日的地方。还散出风去,引着外头兄弟花了一千贯“医药钱”,才仅仅答应让陈龙暂时免受酷刑。这些都是狱卒清清楚楚告诉陈龙的,为的也是叫陈龙断了花钱保释出去的念想。是要接着要钱?还是另有所图?陈龙也只能听天由命,走一步看一步。可眼前这个小子是皇城司的人,口口声声却说要救自己出去,是何居心?再者就这么个小白脸,看着手无缚鸡之力的,又怎么救自己出去?

    想着,陈龙狞笑说道:“皇城司都是些机械狡诈的小人。我,信你不过。”

    忽然从远处传来一阵喧嚣。似乎是众囚犯又开始叫骂上了。

    白玉堂迎着陈龙如鹰隼般的目光,缓缓说道:“我,不是皇城司的人。”

    展昭还是走入了司牢。

    司牢的面积比想象的要大。共有三条幽长的甬道,每条甬道里都有约莫七八间牢房。因见不到太阳,每个牢房前都挂着一盏灯烛照亮。甬道两侧跟冰库一般,都用大石砌了。在这昏暗的灯光下,更显得司牢森然阴冷。甬道牢房里游荡着一股马棚猪圈发霉般的气味,并有不易察觉的血腥味道。越往里走血腥味道越清晰,还夹杂着一股庙里用的檀香似的异香。闻着令人心绪不宁,说不出的烦躁。展昭忙收心凝神,加快了脚步。

    此刻司牢里异常安静。似乎犯人和牢卒都睡了。展昭提着一口气,步履变得极轻盈,丝毫没有发出声响。展昭边走边用眼睛扫视经过的牢房里,根本没有发现白玉堂的身影。

    该不会是出什么意外了吧?展昭想着,不禁有点发急。

    一连检查完了几个牢房,却毫无所获。展昭心里突然闪过一丝不安。这人去了哪?才仅仅一天,司牢不会就这么处置了他吧?但展昭立刻意识到,自己私闯司牢重地,被人发觉可是不得了的事情。不及思索,展昭立即转身便走。却不想,此时背后‘噹...噹’的金属撞击之声大作。惊得展昭浑身一颤。

    “什么人?”背后传来一声断喝。

    展昭不自觉加快了脚步。

    “站住!”后面的人见状也加紧跟了上来,一边掏出铁棒高呼:“来人呐!有人闯牢!”,说着,狠狠的急速敲击着牢房的栏杆,并朝展昭追来。

    旁边的犯人早就被惊醒,这可是司牢里从来没发生过的怪事,更觉新鲜有趣,便跟着大肆起哄:“有人逃了!”

    “何千,是你婆娘的野汉子来了吧?”

    “哦~!是皇城司自相残杀啦!”

    更有学着何千声调的,齐声大喊:“来人呐!有人闯牢!”一时间,司牢如同炸开了锅,众囚犯极度兴奋的看着这场追捕,大肆狂呼滥叫,呐喊助威。

    展昭心知今日已经无法收场。反而定住神不再逃跑。骤然停下,转过身来一计飞脚踢到了牢卒何千的脸上。登时何千便撞到了牢房栏杆上,晕厥了过去。展昭俯身,从何千腰间取下了牢门钥匙。

    众囚犯此时齐齐盯着这一幕,已是目瞪口呆。忽的一个囚犯喊道:“好汉,你是老天爷派来救我等的么?”被这一提醒,众人已是反应过来,纷纷喊道:“快开门啊好汉!”“我给你钱!”“我给你宅子!”“我家财产都是你的!”

    展昭对这一众囚犯嗤之以鼻。在他眼里,这些人不过是一群恶贯满盈死有余辜的暴徒、渣滓。即便是死了,自己也绝不会眨一眨眼睛。但如今形势,还是得按照自己的方案来才行。于是鼓足中气,朗声道:“我可以开牢门。能不能冲出去,就看你们自己的了。”

    “好汉,请留下姓名,但凡我能闯出去,给你树碑立生祠!”一个犯人高呼道。

    展昭没有应声,只拿起钥匙打开了牢门上的大锁。并把钥匙交给了第一个出来的犯人,示意他去开其他牢门。自己则翻过身拍醒了倒在地上的何千:“这里,还有其他牢房么?”

    何千迷迷糊糊,还没有醒过神,见一把匕首架在自己脖颈间,已是有些慌了手脚。再细看四周,牢房里的犯人已经尽数出来围着自己面露狰狞的杀意,更是完全崩溃。眼泪鼻涕说来就来,连声音都走了调:“各位大爷,求放我一条生路。我上有老下有小...”

    “你照我的话做,我保你平安无事。”展昭打断了何千话头。

    “是...是”何千如逢大赦,赶紧爬起身,哆嗦引着展昭往司牢更深处走去。

    冰狱房里。

    陈龙诧异的问白玉堂:“你究竟是何人?”

    牢门忽然‘吱呀’一声,缓缓洞开。

    何千走了进来,颤抖着打开了白玉堂、陈龙二人身上的木枷锁,不自然地说道:“跟...跟我来。”

    二人相视一看,挣扎着起身从结冰的地面上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