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侠五义之水龙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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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暗流

    “武艺又精进了。”那人一边收着剑一边说道,“已经大体能接下我这一记‘疾风骤雨’。”展昭立即施礼:“属下时刻不敢忘记大人叮嘱。”原来此人正是提点皇城司都指挥使,吕嵩。吕嵩摆摆手道:“罢了吧,现在无外人,这些繁文缛节就免了。我整日忙于案牍公务,已经半月未曾提剑,也许久未考察你的武艺,今晚倒也尽兴。这么晚来找我,何事?”展昭单膝跪倒,一脸羞愧说道:“大人,我有负您的嘱托。。。”遂将今夜之事完整向吕嵩道来。吕嵩起先神色自若,直至听完,已经眉头紧锁。“。。。开封府少尹胡敬就此强行将案件截住,并要属下递上公务行文,态度十分强硬。属下只得先行归来向您禀报。”展昭看着吕嵩神色,不再继续说下去。

    “党项密使尸首此刻在何处?”半晌,吕嵩问道。

    “属下猜想,此刻开封府衙役应已将尸首带回府衙。”展昭回道。

    “那个歌伎呢?”吕嵩接着问。

    “属下走时,歌伎尚在楼内。”展昭说完,看着来回踱步的吕嵩。这是吕嵩的习惯,在思考事情时喜欢沉默着踱步。展昭不敢活动出声,怕打断统领的思绪。忽然吕嵩站定,向展昭吩咐道:“雄飞(展昭字雄飞),你即刻带上我的公务行文再去白凡楼,首要之事是找到那个今晚陪山育家臣饮酒的歌伎。尸首跑不了,但是人证可不一定。此刻不及解释,你随我到书房来。”说着,快步踏进书房,扯过公文纸张,写下‘奉提点皇城司都指挥使吕嵩之命,着缉捕司都头展昭即刻办理白凡楼命案,此案系皇城司奉圣命督办,皇城司可便宜行事,其余衙门均不得过问探知,此命’字样,拿过印章盖了递给展昭:“快,现在就去。”看着展昭出门,吕嵩又即叫过值班书吏:“立刻命探事司和案牍司当值的人前来。”

    见展昭去而复返,倒出了胡敬意外,想不到皇城司的行事如此迅捷。接过公文看了移时,胡敬将公文还给展昭,说道:“既如此,那胡某现就将此案交给展都头了。告辞。”两手草草一揖,起身便要走。“敢问大人,不知死者尸首现在何处?还有,此间店家和人证歌伎现在何处?”胡敬不慌不忙答道:“尸首已经移至我开封府衙,如若展都头需要,可现在就随我回衙。至于店家和那个歌伎,胡某已经亲审,确与此案无关。已经任他们自便。”展昭听完大奇,案子还没有水落石出,居然放当事人离去。这个胡敬究竟何意?“那么供词呢?可否交由下官?”展昭不甘心,继续向胡敬问道。

    “供词是我开封府衙的私密文档,要调供词,需待明日请示府尹大人及大理寺。你这封公文里只是告知其他衙门不得过问,而非协查。再者既然阁下是奉圣命查案,那我开封府不便再插手。就请阁下自行审理。”说罢,径自带着开封府人离开。

    展昭强压下心中怒火,叫过缉捕司逻卒将白凡楼再度封锁。再一个个召集剩余还未离去的侍者和歌伎前来问讯,只店内人众口一辞,皆答不知该歌伎住处。只知歌伎唤作莫雪,才刚来白凡楼不过一月,为人孤傲,跟众人也并不熟识。展昭正踌躇间,忽听背后一人说:“我知道她住哪里。”

    展昭回头,发现说这话的人是白玉堂。此刻白玉堂已然酒醒,浑然没有刚刚碰面时酣然之态。听他说的结实,展昭便问:“在哪?”

    “大相国寺前东大街。离内城码头不远。”白玉堂不慌不忙答道。

    “快带我前往。”展昭急忙道。

    “可,今日的酒钱我还没。。。”白玉堂刚面露难色,却一把被展昭提着后领出门。

    “展大哥,展大哥,您轻点。”白玉堂讨饶着。

    展昭松开手,一边催促白玉堂:“赶快,耽误了差事我唯你是问。”一边命众逻卒:“看好白凡楼,如若严少武归来,便立刻禀我知道。”说罢携着白玉堂离去。

    大相国寺并不远,穿过御街便到。而快到内城码头,白玉堂便带着展昭钻进了小巷。那是一排二层小楼,里面栖身着各类商家,暗门土娼,漕船脚店,鱼龙混杂。展昭随着白玉堂到了其中一户门前,与周围房屋并无相异。房门前挂着锁,楼里也黑着灯。展昭暗道不好,急忙翻墙而入。

    小楼下,一个小小的院落,干干净净别无他物。展昭悄然拔出剑,慢慢登上楼梯。楼上便是莫雪的闺房。房正中摆放着一张方桌,摆着银壶银盏和红烛,桌旁靠着一把琵琶。展昭拿起酒壶闻了闻,里面尚有余酒,并无异样。而闺帷前一张若隐若现的纱帘,床铺上的被褥也有些凌乱。看来莫雪不只是做歌伎,还会带客人回自己的住处。展昭掀开被褥,床板下有一暗柜,里面装着一精致盒子,打开见有金银之物。展昭正将盒子放回暗柜,忽听门前有人敲门,展昭警惕的拿起剑向窗外暗觎,一眼望去原来敲门的是白玉堂。原来刚刚自己翻墙而入,白玉堂却并未跟随。展昭只得再度翻出,问白玉堂:“你为何不跟我翻进去?”

    白玉堂苦笑:“展大哥,小弟惭愧,不曾习武。这大半夜的偷偷翻墙进入一女子家也有辱斯文。再者,小弟好歹是读书人,又薄有才名,这传了出去。。。”“你怎么会知道她住在此地?来过?”展昭打断白玉堂絮絮之言,问道。

    白玉堂面露羞色,挠着头说:“这个这个,前些日子在白凡楼与朋友小聚,小弟趁酒意写了首诗,莫雪姑娘说倾慕小弟才学,便偷邀小弟来此把酒论诗。偏那日小弟有些醉了,便跟着莫雪姑娘回来此地。。。”

    展昭听着有些摸不着头脑。明明胡敬说莫雪已经离开白凡楼,但是她明显没有归来的痕迹。这大半夜的,一个女儿家会去何处?想着,展昭便要往回走,边走边随口问白玉堂:“今夜胡敬不是清场了么?你又怎么还会在楼里?”

    白玉堂瞬间脸色一变,见展昭并无察觉,继而又恢复了常态:“小弟见当时乱哄哄的,便藏到了一间包厢里,偷喝了房里面的酒。”

    展昭没有多心,只随口应着:“那你没走,有何发现?”

    白玉堂答道:“发现?发现什么?”

    展昭白了白玉堂一眼说:“异常的人,异常的事,异常的东西。”

    白玉堂答:“还真没什么。每次小弟去饮酒,总是不醉不归。若说异常,”又偏着头想了想“今晚似乎看到那个死人去过四楼。”

    “四楼?”展昭眼前一亮,继续追问,“四楼是什么样子?也有其他酒客吗?”

    “小弟不知,四楼似乎是店家自用的。我也曾经想去四楼,居高临下对月小酌一定别有风趣,但是都被阻止了。”白玉堂不无遗憾说道“好歹也是东京城里最高的地方,如果放开,那京里酒客定会趋之若鹜。店家真是不会做生意。”

    展昭加快了脚步说:“今晚我们就见识一下四楼的庐山真面目。”

    皇宫内,赵桢刚刚睡下。伺候了一天的庞策也悄然退出寝宫,回到自己紧挨着皇宫外墙的房内。刚坐下唤了小奚奴来为自己更衣,一个小内官便匆匆进来,在庞策耳边耳语几句。庞策立时甩开小奚奴,对小内官说:“快叫进来。”

    一时,一个身着捕快装的男人进屋便拜。庞策客气说道:“蔡壮士,无需客套。请起。”那人道:“庞内官是走马承受新任内侍官,卑职不敢无礼。”庞策笑道:“就是个称呼罢了。说到底都是给官家当差。”此刻在灯下,庞策才看清他的面貌:竟是开封府的捕头蔡十六。蔡十六仍然单膝跪在地,向庞策揖手道:“庞内官,走马承受已经被封衙近十年,直至官家亲政一纸密诏恢复走马承受,卑职等弟兄才终于有了盼头。今后更要仰仗庞内官,恳请大人日后多向官家美言。卑职等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说着便向庞策叩首。

    庞策叫起陆又生道:“蔡壮士快快请起。我不过刚刚接手,对走马承受过往知之甚少,日后老兄也得对我知无不言哦。不过壮士深夜来访,必有要事,不知?”蔡十六接口回道:“卑职接到大人密令,对白凡楼和严少武进行彻查。可巧的是卑职刚刚传达指令,白凡楼内便出了人命案。开封府少尹胡大人亲自点起所有衙内捕快衙役,将白凡楼围了起来。尔后皇城司也出面干预。卑职不敢耽搁,赶紧来报大人知晓。”

    “可知死者何人?”庞策关切问道。

    “卑职尚未打探清楚。只是此人死时,皇城司便立刻现身,且最终强行将案件接手过去。卑职揣测,此人身份定不简单。”蔡十六老实答道。

    “一件命案,皇城司此举怕是有越俎代庖之嫌。”庞策沉吟着。“白凡楼和其店家身份追查得有何进展?”

    “尚在打探。不过据今晚送信的兄弟讲,那白凡楼,排场大得很。每个入楼的侍者都是经过层层筛选,且似乎都身怀武艺。歌伎听说也是花重金从各地招募发掘而来。往来宾客无不是达官显贵和富商巨贾。而那店家严少武,待人不卑不亢,周到谦和,浑不似普通店家商贾般狡诈算计。还对能诗词歌赋的青年才子客气笼络。故白凡楼能在短短数月间成为东京城里首屈一指的酒楼。严少武的背景,怕没有那么简单。且容卑职继续追查。”

    “好。官家今日问起此事,一旦有信要立即禀报。我这里你无论什么时辰都可直截前来。”庞策说着起身送客,蔡十六也即起身。“你在开封府里栖身多久了?”庞策忽然问道。

    “回禀内官,已有五年。”蔡十六又一躬答道。

    “记住官家的旨意,走马承受复衙暂不公布。所有走马承受密探切不可泄露自己身份。”庞策加重了语气,“吩咐下去,无论大伙身在何处,在何衙门供职,都要感念圣恩。办好差事,天也定不负尔等。”

    “卑职明白。”蔡十六答道。随即离去。

    展昭与白玉堂站在白凡楼四楼向外望去。呆呆看着周边的酒楼商铺开始逐渐熄灯,各店家开始打扫门前的残羹垃圾。二人吹着风,看着东方渐渐露出鱼腹白。展昭皱着眉头想到:严少武和歌伎既不在酒楼也不在自己家中,问遍了所有侍者歌伎也问不出所以然,此刻二人已下落不明。死者尸首被送回了皇城司的仵作间,现在在等仵作的验尸结果。在自己眼皮底下发生凶案,却居然没有抓到凶手,人证。岂不是笑话?

    “展大哥,”白玉堂打了个哈欠,“忙了一夜,你不饿吗?”

    “我吃不下。你自去吃吧。再过一会就该上值了。”展昭头也没回对白玉堂说道。

    白玉堂叹了口气:“展大哥,即便你再废寝忘食,公务也是永远做不完的。再则缉捕司又不止你一个都头,何必如此拼命呢?”

    “你有所不知。今晚死者身份极其特殊。我奉命跟踪追查此人已有数日,都指挥使交代的任务尚未完成,还让他被人杀害。我太大意了。”展昭懊恼道。

    “展大哥,此人如此神秘,究竟是何身份?”白玉堂好奇地问。

    “不该知道的还是不知道的好。小心家法规矩。”展昭瞪了一眼白玉堂。白玉堂知自己失口,吐了吐舌头不敢再多嘴。

    忽的,展昭想起从死者身上取下的信,从怀里掏出打开来看,却仍是没有丝毫头绪。白玉堂也悄悄凑过来看,忍不住问:“展大哥,这文字好像没见过,是何意?难不成是你们缉捕司的暗号?”

    展昭答:“你想到哪里去了。这是从死者身上得来的,我也不知何意。今日匆忙,忘记上缴了。”展昭一边说着,一边想起了什么,“你今天说,这伤口有何异常?”

    白玉堂一怔,才想起展昭说的是死者:“死者脖颈上伤口很细,而且伤口处隐约有墨绿色,所以我猜测那柄杀人的凶器是淬了毒的。”

    展昭看了白玉堂一眼说道:“看不出你虽平时行止颠三倒四,倒是博学,居然还颇懂得仵作验尸之法。”

    白玉堂仿佛被展昭搔中了痒处:“小弟平生无书不读,也好摆弄些稀奇古怪物事。这仵作验尸之术不过是雕虫小技而已。”

    展昭接着问道:“那据你看,这是什么凶器所致?又是何毒呢?”

    白玉堂想了想答:“这小弟可不敢说。现在尸首毕竟不在面前,恐得一一对比取证才能知道。”

    “也是。”展昭叹了口气。

    天亮。

    都亭西驿走出一个商人打扮的人,看了下四周无人关注,就近找了家马铺赁了一匹快马,从西城门出城一路向西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