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里格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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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敌手

    唐龙在商行里买完东西,径直往码头走去。

    自己的那艘“海豚号”还停靠在码头上,其实命名一事,也就只是在白色的船帆上用墨鱼的墨汁写上名字而已。

    “海豚号”其实就是一艘玻璃钢树脂制作的天蓝色小船,两米多长,船上一面白帆,一把撸,还有一套蓄电池、电动马达驱动螺旋桨的装置。

    玻璃钢树脂这类旧世界广泛用在屋顶、门窗的一种建筑材料,具有重量轻、耐腐蚀等特点,所以在海底遗迹中并不会腐烂。水鬼将它从海底打捞出来重新烧融之后,流霞岛上有专门靠这个吃饭的手艺人将它们制作成了这种小船,这是流民岛上非常常见的交通运输工具了。缺点就是抗不了太大的风浪,比不上边防军、海盗的铁壳船。

    这条小船对唐龙来说,也是有纪念意义的,那是义父留给他不多的遗产之一。

    交给了码头管事的一个钢镚,唐龙拎着两个粮袋和面罩,跳上了船。

    唐龙启动了电门,螺旋桨带起一股乳白色的水流,推动小船向流霞岛飘去……

    水天相接之处,天边的红霞逐渐黯淡,夕阳正在收起最后一抹余晖,海面上波光粼粼,无数的波浪被晚霞映照,犹如一条条在海面跳动追逐的红鱼。

    唐龙回望镇海城,就见与流民码头间隔不远的客船码头上,一片灯火通明。

    镇海城建在半岛上,这里的地理位置突出大陆,深入海洋,所以是优良的深水港。

    当初把炼钢厂建在半岛上,也是有这方面的考量的。

    唐龙根据以往的经验判断,每隔个把月,就会有一艘很大很大的白色客船会停靠在这儿。客人会通过那条警备森严的钢丝网,进入内城。

    如果码头亮灯的时候,说明这一两天的时间内,那艘客船就要到来了,码头正在做迎接的准备。

    唐龙回头看向前方逐渐黯淡的海面,不以为意,流民和市民的生活,原本就是天上和地下的两条线,永远不会有任何的交集。何况那戒备森严的铁网,防的不就是流民的擅自闯入吗?

    ……

    城西的仓库前,阿量一把推开仓库的大门,拿着强光手电往里照了照,然后走了进去打开了灯。

    瞬间,灯火一片通明,仓库里头已经被清理的干干净净,只摆放着几套不锈钢的桌椅,看不出以前是存放什么东西的。

    阿良满意的点了点头。

    此刻,三少爷锃亮的皮鞋也踩进了仓库,阿量让了个身位,轻声道:“少爷,这里的条件太简陋,要不要给你在城南的宾馆定个房间?”

    三少爷竖起手掌制止道:“无妨,就在这里对付一晚吧。我们在野外那么恶劣的环境都撑过来了,到了城里反而金贵了?吩咐下去,让大家干活吧。”

    阿量点了点头,眼里充满了炙热的崇敬。他拿起了腰间的步话机,命令道:“四周清空戒严!准备卸物资!”

    仓库外头,人影攒动,从卡车、步战车上瞬间涌下数十名荷枪实弹的军人,有的举着带有强光手电的突击步枪,往四周散开占据有利位置;有的从车上抬下来一个个没有任何标志的黑色大木箱子,有条不紊、秩序井然,除了匆匆的脚步声,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

    ……

    北疆要塞里,铁牛合衣躺在帐篷的睡袋里,这些帐篷是临时搭建在广场上的,按建制分配在各个帐篷的士兵,将帐篷挤的只剩下落脚的空间。

    帐篷里没有灯光,但是外头亮如白昼,灯光穿透帐篷的缝隙,将里头侵染的分外明亮。

    铁牛感觉自己头顶之上,顶着分明是别人的鞋子;脚下更不用说,刚才已经被那个家伙臭骂了两回了。

    帐篷里头充斥着难闻的味道,有枪油、汽油、脚臭、汗臭等各种气味混杂在一起,宛若家乡村寨的牛棚,令人作呕。

    铁牛坐了几天的车,确实很累了,但是帐篷外头巨大的轰隆声,加上晚餐吃的很饱,他根本就没有睡眠的条件和欲望。

    今晚的晚餐,煮的是合成粮。一大锅的合成粮,里面居然特地放了两盒的合成肉罐头!盛在铝盒里,居然还能看到灰色的肉沫!

    这肯定比不上招兵之前,母亲亲手准备的牛肉,但对在此之前,连肉不知是什么味道的铁牛来说,这肉沫已经是难得的佳肴美味了!

    晚餐并没有控制配给,只管让士兵吃饱,每一锅都会给放上两盒的肉罐头。铁牛狼吞虎咽吃了三大铝盒,吃到感觉有什么东西顶到了喉咙为止。

    此刻,铁牛感到合成粮在胃里发胀,肋骨之下硬邦邦的,就只好起来盘腿而坐,然后打了几个嗝,顿时感觉舒服了些。

    他把怀中抱着的枪平放在呢绒的防水布上,往四周看了看。

    有人在默默的擦拭枪支,动作机械,眼神空洞。铁牛很奇怪,这些枪支都不是新的,在有的木质枪托上,能看到很深很粗的划痕;有的枪支的缝隙里,还会看到里面的黑色印记,铁牛觉得那应该是血迹,显然,这些枪支是使用过的。

    某一刻,外面的声响骤然停止,万籁俱寂,偶尔还能传来几声怪叫声,自幼在农村长大的铁牛,知道那是猫头鹰的啼叫声。

    重新躺下之后,铁牛的感官更加地敏锐,甚至还能听到不远处两名士兵的窃窃私语声。

    “……你听说过那些老鼠吗?他们说,一只只有猪那么大!”

    “……鼠潮从无人区来的,带有辐射和鼠疫病毒……如果被爪子挠到,或者咬上一口,就会全身溃烂而死。”

    “嗯,是啊,我们村里回来的人也说,那鼠潮铺天盖地,放眼过去全都是老鼠……”

    “我今天看到城墙了,它那么高,鼠潮即使再凶猛,也不可能越过城墙吧?”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你见过海边的浪涛了吗?”

    “我是山里来的,没去过海边……”

    “那你总该见过山洪吧?”

    “嗯。可是这跟鼠潮有什么关系?”

    “你想啊,那山洪一来,洪峰一浪高过一浪,摧枯拉朽,说不定真能盖过那高高的城墙……”

    “你就扯吧,咱们手里的枪可不是吃素的,任由着它们爬过城墙!?”

    “你说我扯,那你说,每年参军的那么多人,都去哪儿了?”

    “……那你的意思……都死在了这儿了!”

    “嘘……你他妈小声点,被长官听见了,到时候说我们扰乱军心,还没上战场就拉去枪毙了……可不嘛,最后能出这里走出去的,十不存一啊。”

    “哎……既来之则安之吧,家里也没有好去处,不来也是吃喝等死,但愿原子神保佑,希望我平平安安的,混个进城的名额我就知足了。”

    “呃,你也信奉原子神啊?”

    “当然了,这个世界,哪儿不是原子神的地盘?希望原子神保佑我。”

    “嗯嗯,那我们一起祈祷吧,保佑原子神远离我,别将我带走,保佑保佑……”

    铁牛古井无波,这些事情,他也听阿宽临走之前,断断续续说过一些。

    铁牛枕着他们的故事,脑袋昏昏沉沉的,半睡半醒。

    有那么一刻,他突然觉得让他们敞开肚皮吃饱,是不是打算让士兵们做个饱食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