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行之用应付苏娅的那一套说辞应付了亲爱的妹妹，不出意外地大获成功。

    苏娅熟练地帮助伤病员换绷带，准备餐食，然后打扫整个修道院和周边街道。季行之帮忙干了一会儿，就不得不承认：“打扫的工作不是熟手真的很累啊！若拉，我今天再次认识到了家里有你操持是多么的幸运，你太辛苦了。”

    私人居住的小屋子一直是杨若拉在收拾整理，因为猫耳少女每日都要收拾杂物，导致他们从未真正知道家里乱起来是什么模样，收拾东西又是多么辛苦。

    杨若拉下意识微笑，但又被这一通表白弄得不自在，憋出一个气哼哼的，嫌弃哥哥的背影：

    “这有什么难的！还有你好笨，扫帚不能这么发力呀！”

    说完，她又觉得方向不对，转过身来教季行之用扫帚。

    该说不愧是傲娇的猫咪吗……咳咳，不是，傲娇的伊维亚人吗？

    他听话地学习着扫帚的使用方法，渐渐掌握了窍门。

    就在两人清扫完一个区域，准备打水清洗地面时，缪莎牧师从走廊深处出现，冲着季行之招招手。

    季行之扭头看向妹妹：“缪莎阁下找我，可能是去圣堂提供一些当场的信息。”

    “嗯！”杨若拉对教会和圣堂信任非常，一边端着水盆一边嘱咐哥哥，“回答问题一定要好好想清楚，不要给圣堂的骑士大人们增添误会和麻烦，知道吗？”

    “知道，知道。”季行之苦笑，忍不住反问，“在你眼里，我是这么不靠谱的人？”

    杨若拉认认真真地摇摇头：“不是‘不靠谱’，是你总是有很多新奇的想法，但是，嗯……牧师大人和骑士大人都是遵循传统和教义的人，你的想法太多太奇怪，我担心他们会觉得你不礼貌。”

    “原来如此，哥哥受教了。”季行之接受了解释，笑眯眯地告辞。

    他这副模样又惹得杨若拉想要挠他，可惜小姑娘端着水盆，腾不出手来，只能狠狠跺脚。

    缪莎·塔莉莎停在修道院门口，好笑道：“你怎么还逗你妹妹，她都那么大了。”

    “嘿嘿，因为我有妹妹可以逗呀。”季行之乐滋滋地说着，四处打量一眼，突然发现问题，“我们这是要出门去？”

    “是啊，你入职的是安全部，又不是教会。”缪莎牧师理所当然地说。

    也对……很有道理。

    但是……

    “安全部，我是说，港务局不应该从教堂前殿出去更近吗？”

    “谁说安全部和港务局在一起？”缪莎随口说道，“港务局那边设立的部门是你们明面上值班，做鉴定和收购工作的，真正的总部不在冯德普兰区。”

    不在冯德普兰区？

    季行之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

    一般来说，神职人员在说明“自己在某某区”的时候更倾向于说自己在哪个教区，比如“圣卡琳教区”或者干脆是“圣卡琳区”，缪莎牧师这么说，意思是，他们的总部在圣卡琳区偏西北，已经离开了冯德普兰行政区划的某个位置。

    季行之顺口抱怨了一句：“为什么宗教区划和行政区划会有差别呢？如果差别很大也就算了，可是大多数宗教区域和行政区域都很相似，为什么不干脆整合起来呢？”

    比如圣卡琳区比冯德普兰区几乎重合，但西北方多出一块。又比如圣格里斯教区和圣格里斯牧区相比，要少了一部分，也就是牧区行政事务局所在的办公区域，那里是牧区的一部分，却不是教区的一部分。

    “这你很快就会知道的，属于基础知识的一部分。”缪莎牧师沿着修道院门口的石板路走了一段，在路边停靠的马车旁停下脚步，“因为行政区划是为了管理方便，将更容易统一管理的区域划归到一起，以免引起混乱。但教区不同，教区的设立要看开拓这一教区的主保圣人是谁，是不能更改的。”

    开拓这一教区？

    季行之脑海中划过几段诗歌和颂词。

    “传说中冯德普兰区……不，圣卡琳区是圣徒卡琳喝退了海浪，才诞生的滩地？”

    季行之原本将其视作一种传说故事，但现在再想一遍，却不敢肯定这里面有几分真实了。

    又或者，这完全就是史实……？

    “如你所想，这是事实。这片滩地原本埋没在海浪之下，是‘牧师’卡琳·克拉里亚踏出了最后一步，为圣卡琳区的人民换来了安身之所。”缪莎牧师的语调肃穆下来，她没有回头，季行之看不到她的表情，却依旧感受到气氛沉寂下来，充满了沉重和崇敬。

    他张了下嘴，礼貌地沉默了三秒，才继续问：“‘牧师’是什么？”

    这又是疑似古格林索亚语的单词，听起来和称呼神职人员的牧师一词同源，又有所不同。

    缪莎转过身来，若有所思地看了季行之一眼，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直接上了马车。

    季行之愣了一下，也跟着坐上去。

    他换了问题继续问：“什么叫‘最后一步’，又为什么是‘换’来了？”

    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这三个问题一个答案都无法得到。

    因为这显然涉及到一些超凡力量的根本，不该是他这样还没下定决心进入那个世界的人知道的。

    果不其然，缪莎牧师看了他两眼，小幅度微笑一下：“你的三个问题，都要你决心闯入我们的世界后才能找到答案。不过我可以简要说明一下，比如，‘牧师’代表一类特定的，特殊的，有限制的超凡知识，也代表掌握了这些超凡知识的人；至于‘换’就更好说了，卡琳·克拉里亚阁下为圣卡琳区的人民付出了代价，而且是不轻的代价。”

    季行之若有所思，试探地问：“我可以随意猜测吗？”

    “……可以，但有一定风险。”缪莎牧师提醒道，“你凭自己猜测出来的东西，一定在你的思维和认知框架之内，是暂时安全的。但如果你猜对了，那这些知识同样可能成为未来的隐患。”

    季行之点点头。

    这点风险相对于他已经遭遇的，只是量的叠加，量级的差距和质的变化。

    “我记得您之前就提到过‘特殊的知识’，所以……‘牧师’属于一种‘道途’吗？而且是您所说的，靠近女神的，体系成熟的，可控且安全的‘道途’？”

    此话一出，纵使是饱经世事的缪莎也不可抑制地露出惊讶的表情：“你比我想象的更敏锐。”

    她沉默了片刻，才露出一个笑容：“我告诉你的都是边缘的知识，笼统的知识，，而你通过这些知识猜测的东西，不属于我违反了泄密。”

    好家伙，你重点是这个吗？

    季行之无语了两秒，才继续说：“至于您说的‘换’付出了很大代价，这个代价，或许就是‘踏出最后一步’了吧？您刚才给我提示了第一个和第三个问题，却没有丝毫解释第二个问题，所以我想……这个‘最后一步’应该涉及到某些非凡的本质问题，核心真理了？”

    缪莎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她不回答对与错，而是严肃提醒道：“关于第二个问题，你不能继续思考、猜测了。”

    “我明白。”季行之点点头，想了一下，又说了一次，“我明白了。”

    缪莎牧师这才满意，把话题引到接下来的工作调动上。

    “首先我们要去班尼萨城邦安全分部登记名册，记录你的心智状态。是的，所有职能单位里的类似于‘安全部’的存在，比如事务局安全部，治安局安全部，港务局安全部，实际上归城邦安全部直接管理。”

    “然后你会进入为期两天的培训——我已经递交过申请，虽然你还没有立下誓言，但可以选择封闭培训，这样周五结束仪式和培训之后你就能回家了。”

    季行之点点头，问了个问题：“我可以申请预支一周的工资吗？因为之前找借口说，我这么主动配合工作的原因，是调查工作结束后我能够拿到奖金。”

    “可以。”缪莎牧师言简意赅。

    确定了这件事，季行之就没什么疑虑了。

    不过他并不想就这么白白浪费马车上的时间，于是挑着心中觉得重要的问题问：“您知道培训的具体内容是什么吗？或者说……是什么形式？主要是培训工作技能，还是……嗯，自保技能？”

    “当然是自保能力。”缪莎牧师理所当然地回答道，一时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的。

    “但大体上，这个培训你不用太过认真，除非你要跟随非凡者出外勤。”

    季行之明白了她的意思：

    普通人跟随非凡者一同外勤，是十分危险，很容易直接卷入非凡污染的。这种情况下，普通人需要一定的自保手段。

    “可是……普通人为什么要和非凡者一起出外勤？我也要吗？”

    “可以选择不用。”缪莎沉默了三四秒，“普通人外勤工作是主动申请的。愿意这么做的人……大多是为了积攒贡献，兑换成为非凡者的机会。”

    季行之愣了一下，又觉得理所当然，又觉得前后矛盾：“你们之前不是说，希望非凡者越多越好……他们有这个愿望，而且也知晓相关信息，为什么还要通过慢慢积攒贡献的方式……？”

    “因为不值得。”

    缪莎牧师扯出一个微笑，摊开双手。

    “因为他们被评价为，有资格但不适合成为非凡者。”

    “这样的人大多在成为非凡者的半年到两年之内就会死去，甚至变成新的麻烦。”

    “如果直接在他们身上投注精力，是收不回成本的。所以，至少让他们先做出贡献，我们才会提供相匹配的帮助。”

    至于为什么这么多人明知死亡的威胁还希望成为非凡者……

    为了财富，为了权利，为了野心，为了理想。

    可能性多了去了，总有人向往非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