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皇帝
从渭水沙洲至太安王府,百余里路,可程辛未明明不会武功,还背着一个人,却也只用了三个小时。
午饭,是在太安的江淮王府吃的。
看着餐桌上因为争夺一道菜都要打起来的程辛未和曹千城,南宫律默默地离开了,也不知道躲在哪里疗伤去了。
这两人实在是太过诡异,明明都是菜鸡,可是百余里路三个小时跑完就罢了,还没有表现得怎么劳累。
“曹兄,你果然是个变态!”
看着曹千城死死捂着一盘子美食,程辛未把筷子放到了桌子上。
他有天石在身,等同开挂,百里路只是等闲。
可眼前这孙贼又凭什么!
凭什么跑完这么长的路还能压制他,最后把美食抢到手!
曹千城翻了个白眼,一口差点把盘子咬碎,口齿不清回了句:“二逼!”
凭什么?
凭老子十二年江湖流浪,整整走了三十万里路!凭熟能生巧!
一顿饭吃的很快,对于很久没有吃过这么精致的食物的两人来说,也就不到一刻钟就捂着肚子躺在了椅子上。
直到远处传来阵阵呼喊,是江淮大队到来,两人才终于缓了过来,各自离开了膳堂。
只是程辛未去了王府后花园,曹千城却离开了太安。
没人知道他要去哪里,甚至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此行太安,不过是报答程辛未在他快饿死时候所给的一饭之恩,如今恩情报完,自当离去。
江淮王府后花园,程辛未找到了正在凉亭疗伤的南宫律。
见程辛未一人来,南宫律轻声笑问:“那小子呢?”
“走了。”
“小傻子看起来很不开心?”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程辛未坐到了一边,骂到:“就是蠢得离谱!”
“以他那本事投身江湖,三天饿九顿,却百死不悔,简直就是离离原上谱!”
说罢,便看着凉亭顶部静默发呆。
时间过去的很快,江淮六百余人在沈从文的指挥下已经在王府中尽数安置,青衣那个丫头也因为一场场大战心神疲惫,不知跑到哪里休息去了。
而在王府后院,一个老太监却缓缓而来。
“殿下。”
“呦,是刁公公啊?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看着老太监,程辛未身子都没动一下。
刁十岁,现宫中执笔大太监,武道一品修为。
但那又怎样,程辛未懒得不想动,自然就不动。
刁十岁躬身施礼,之后开口道:“陛下到了。”
“奥。”
程辛未还没动。
看着程辛未的样子,刁十岁眼皮跳了跳,也没说什么,躬身离去。
不多时,一个六十来岁的老者独自走进了王府的后花园。
康皇程丹书!
程家的基因是不错的,哪怕程丹书如今已经很是苍老,却依旧能隐约看到往昔的俊郎。
走到凉亭,撇了一眼瘫坐在那里的程辛未,程丹书也没有指责什么,只是坐到了一边。
“怎么,在生气?”
“大伯做事儿不地道,还不让人生闷气咯?”
“其实,这事儿和朕关系不大,你信吗?”
“也就是说大伯你一推五六九,白羊公死在我面前也没想到咯?”
程丹书的话,程辛未一个字都不信!
眼前这个老头是个有雄心壮志的皇帝,一心想结束这春秋四百年乱战。
这倒是没什么,毕竟春秋之前是有先秦、武汉、文周三朝两千年大一统的,每个皇帝,甚至是每个百姓,都希望有朝一日天下重归一统,这是大势所趋。
可问题是这个世界有武侠,让原本只需要军队彼此攻伐的战争变得扑朔迷离。
几个月前,程辛未终于将天石融合,不在痴傻,江淮郡中、江淮王府大摆流水宴,太安也派人前去祝贺。
只是当天晚上,带队祝贺的那位翰林学士白羊公,便将程辛未偷偷擒住,带到了淮山之上。
“殿下莫怕,臣,只是有些话想同殿下说说。”
“行,你说。”
“今天下春末秋始,百国化为十四国,我大康独占天下三分半,当大一统也!”
“然后呢?”程辛未定定的看着白羊公。
白羊公眼神之中都是一种向往的情愫:“然而我大康一统,最大的敌人不是诸余十三国,而是那天下江湖。”
“江湖因春秋动乱而兴起,天下一统,为百姓生计,江湖必将被清算,是故必然要阻止我大康一统步伐!”
“于是当务之急,我大康该先镇江湖!”
“再然后呢?”程辛未冷笑。
关老子屁事!
老子只想当一个纨绔子弟好不好!
白羊公换上了笑容,继续道:“如今江湖势力与各地藩王、衙门不清不楚,臣请殿下入京!”
“年前臣提议予藩王推恩令,然最大阻力来于各地藩王世子,推恩令下,他们是最大的利益受损者,且大多都有实权与亲军,若处理不好,大康则乱。”
“殿下入京,则可广邀天下藩王世子同入京,时,推恩令则行!”
“推恩令行,江湖便断一臂,各地衙门则受威慑,不得不与江湖断开往来。”
“如此,朝廷有力,大康则定,天下一统!”
“臣以死谏!”
“望殿下入京~”
莫名其妙的被带到淮山,莫名其妙的一场谏言,莫名其妙的白羊公死在自己面前。
程辛未知道,这是自己那个皇帝大伯逼着自己答应。
若是不答应,下一次只怕就会有人直接不顾他的选择而将他偷偷抓到太安。
至于自己的老爹江淮王,在一边是兄长一边是儿子的情况下,十拿九稳会选择看戏,反正自己兄长又不是要杀自己儿子,问题不大。
凉亭之中,程辛未突然有种锤一顿眼前这个老混蛋的冲动。
不过毕竟是自己大伯,不能打。
于是深吸一口气,把头扭到了一边:“算了,不说这事儿,说说接下来您打算怎么办吧,我是不愿意弄这些政治心机的。”
“这些白羊公倒已经布置好了,你只需要玩耍就好了,等需要你的时候朕自然会通知你。而且过些时日朕要六十大寿了,你别忘了准备寿礼。”
程丹书大手摸了摸自家侄儿的脑袋,笑了起来:“和你爹一模一样,每次被我欺负时候都是脑袋一撇,然后心里却分外关心。”
“有你们父子两,我大康未来百年兴盛便是无疑。”
程辛未扒拉开了那只大手。
自己好歹也十六岁了,一群人动不动就喜欢摸自己脑袋,一个个明显有毛病。
“真是,阴魂不散!”
这句话是骂白羊公的。
若是这辈子最讨厌的人是谁,程辛未几乎想都不用想,直接就会给出‘白羊公’这三个字。
因为这货,自己纨绔生活一去不复返。
因为这货,自己如今成为了江湖的眼中钉肉中刺。
虽然推恩令的信息只有几个人知道,甚是保密,可是江湖势力又不是傻子。
他这位江淮世子刚刚开慧就入京,必然是带着某种目的,而这种目的,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是针对江湖所为。
程丹青当年马踏江湖的事儿,大家可是历历在目。
那时候程丹青不就是突然从江淮入京,才有了纵马踏江湖吗?
如今又来,自然不可不防。
而最好的选择,便是杀了自己。
“得嘞,臭小子不欢迎朕,朕也就回宫了。”
“对了,朕给你带来了一些个乱七八糟的玩意儿,你要是喜欢就留下,不喜欢就送人吧。”
看着眼前这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侄子,程丹书心中已然安定。
侄子终究和自己一条心,这便够了。
于是也不再说什么其他,起身就直接离去。
看着程丹书走的潇洒,程辛未却一脸不开心,一边的南宫律到是笑了起来。
玉手摸在了程辛未头顶。
“小傻子看样子是被算计了呢,不过我倒是很好奇,那位以前从未听过名字的白羊公到底何方神圣,竟然死了之后还能让皇帝如此信任。”
拍开了那只玉手,程辛未解释道:“纵横家传人。”
“难怪。”
先秦百家,两千年前的江湖,涌现了无数圣人,可谓大世。
不过那时的江湖以富强天下为己任,为公。
如今的江湖蝇营狗苟,为私。
“却不知道这位纵横家传人留了什么后手?”
“估摸着就是威逼利诱了,说不定我爹都有参与。”
想到那个一言不合就自杀于自己面前的混蛋,程辛未明显兴致不高。
看着不远处那簇开的花朵,突然就悠悠叹道:“已经五月多了啊!”
三月从江淮起身,今日方到,只感觉心神俱疲。
“先生好好养伤,我先回屋休息去了。”
“恩。”
两人分别,程辛未朝着花园外走去。
只是门口时候,却被锦衣卫队副统领旬哥儿挡住了去路。
“世子爷,九公主送来了请帖,邀您五日后去宴江楼玩耍。”
“奥。”
随手收起请帖,程辛未也没多说什么,看着不远处自己的房间,目光充满了坚定。
“老子要睡他三天三夜,谁也别想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