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进退维谷
天色渐暗。
已经是傍晚。
找了三个借口,才推辞掉夜芸做大餐招待晓镜的好意。
不是不喜欢,是有事尚未完成。
晓镜开着车前往目的地,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遇到的两个跟踪他的墨镜,让他此时小心了许多。
一箭四雕。
满足母亲,给爷爷看,加入俱乐部。
以上三件逐个评估,至少到目前为止都不顺利。
唯一确定的正是这第四雕。
有关新娘。
第一,要在茫茫人海中,去找到一个跟晓镜一样对婚姻望而却步的人,其实很简单。
第二,在这望而却步里面,找到一个与自己门不当户不对的富二代,难度也不大。
第三,在这富二代里面,还能遇到在婚姻上打心底愿意与自己不谋而合的人,难度开始非同一般。
第四,在这不谋而合里面,能够心甘情愿地一起演一出戏,简直是比人类登上火星还要难。
不止啊……
还有第五。
晓镜回想起当时自己不仅打探到对方的心思,撺掇出周章的计划,还完全地拿捏住对方急不可待的心境。
要不是从头到尾伪装成自己吃大亏的样子,几无可能谈到一个让双方都满意的价格。
开始晓镜喊五十万。
对方随即压低到一半。
这件事情新娘完全不需要出风头,只是配合表演即可,全部的负担、丑态、和不可理喻都在晓镜的身上,所以晓镜据理力争得十分用力。
凭什么,减一半?
新娘给了晓镜一个出乎意料的理由。
先是一个调侃,晓镜肯定是第一次和有钱人打交道。
接着说,年轻人,不要急那几个钱,数字高低事小,解决问题事大,如果他佟晓镜还想以后有机会继续保持交流的话,那么三十万,绰绰有余。
晓镜心想,其它事情自己都信心百倍,只有这个钞票,让人夜不能寐,狮子大开口确实有点太着急,既然对方说以后有的是机会,暂且知足一回。
毕竟自己不是天底下的唯一人选。
一刻也不能等。
现在去拿钱。
需要在外面要多呆上几天,身上没几个银两是不放心的。
对方是富二代,如果不是的话,这生意可能还做不成,每每想起来,晓镜都情不自禁笑出猪叫声。
能被有钱人看中,真不知道上辈子修了什么福气。
不过话说回来,一切压力都到了晓镜身上,他估计要背负一阵子骂名了。
只要一口咬定是冲动是情绪是婚姻恐惧,年轻的花季雨季,不就是拿来犯错的吗?
相对于结婚来说,钱显得无比重要。
自己刚刚参加工作不到两年,加起来也不到三十万。
而现在……现金,还不上税哦。
只要把车开往约定好的地方,即可实现。
这同样是他不能因为爷爷的突然离世而更改婚礼的原因之一。
更不能让他们知情。
爷爷啊,晓镜赚到钱了!
不过,对于爷爷的逝去,大家迟早会发现,说不定这个时候,父亲已经把这件事情提出来,当做晓镜逃婚的理由。
自洽,而完美。
不能回家啊,搞不好会笑场。
躲起来是对的,那么大个人,是不会有安全问题的。
至于之后需要在大家面前呈现的表演状态,必须抓紧时间到达日臻化境的水平,才能起到保险的效果。
他们会不会去报警呢,说自己失踪了什么的。
所以,夜芸说的,发几个短视屏,或者开通直播,是一个不错的选项。
汉文准备的这辆白色MPV,一摸就知道是二手的。
不过汉文是比自己更看重钱的人,为了钱,他甚至可以出卖姑姑,以及跟安康断绝关系,所以汉文反而是放心的。
早上自己还给汉文加了点码,给了他一个不能拒绝的理由,他才会如此帮自己引开母亲。
所谓对汉文的承诺,是去把自己的储蓄拿出来,全部分给他。
自己有个屁的储蓄,还不是靠这一单。
否则的话,他翻起脸来,不知道会干什么。
轻盈优美的口哨声吹了出来。
日子还能这样过,不挺好的吗?
这个世界就是这个样子的,各取所需嘛。
不行,所有步奏都很顺利,唯独俱乐部那里让人不痛快。
等把钱拿了,还要去找老鹰质问。
大不了给点钱呗。
管它什么俱乐部,有了钱,就一定会有入场券。
如果实在不行的话,那就赖在老鹰身边不走了。
反正老鹰也是……
满足了……
几乎满足了可以满足的所有想象。
晓镜口有点干,舔了舔嘴唇,加大了马力。
这家夜店没来过。
这会时间还早,年轻人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多精力,已经风风火火地赶到,生怕多余的荷尔蒙没处宣泄。
大场可能等下有活动,所以大家到小场先集合,热热身,人头攒动,正合晓镜的意。
BPM起码有120的电子乐响了起来。
身体不跟着打着摆子,就会跟社会脱节。
晓镜买了瓶啤酒,正要来一口,想起自己可能还要开车,算了。
摇摇身体,被音乐击垮,垮落,落下,下沉,沉浸,这才是生活嘛。
生活万岁。
一个打扮妖艳的女子靠了过来。
晓镜难道还不知道自己有这种魅力吗?
只是那风格,不合胃口。
算了,看在今天心情不错,就把腰给送出去配合一下。
女子已经把手盘在了晓镜的髋上,两人对视着扭动。
这个妆容真是浓烈,很难想象下面的脸会洗出什么样子。
女子突然怔住,把手从晓镜的后背慢慢地缩了回来。
定睛一看,是……一块婚纱的局部,勾在了他的裤腰上。
女子还在仔细端详她手中的东西是什么玩意,晓镜把婚纱抢回来,把啤酒塞进女子的怀里,然后转了两圈,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如果不是带着任务来的话,信不信可以跳到明天早上?
晓镜退到一旁,打量着大家,寻获着自己需要的目标对象。
燥热。
不知不觉已经有点出汗了。
这是不一样的燥热,充满了亢奋和幸福。
只有打通了筋脉,才不会被社会淘汰。
那个……是吗?
在人群的另一端。
晓镜踮起脚尖。
是的。
是她。
梅芳阿姨。
晓镜和她约好了在这里相见,为什么是她?
因为她是晓镜与女方之间的联络人。
不是她三番五次让晓镜去相亲,晓镜实在是盛情难却的话,搞不好就错过了一位万里挑一的金主。
晓镜挤出微笑,把手举起来,老高老高,挥了挥。
梅芳阿姨看见了,也挥了挥手。
晓镜收起笑容,一想起来母亲身边多年的好友居然成为了叛徒,心里有点过意不去。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倘若不是为了共同利益,晓镜是不会跟梅芳阿姨联合的。
自己是母亲的亲生儿子,哪怕是犯天大的错,也不至于十恶不赦,但是梅芳阿姨的话,只此一次,如果被母亲发现,几十年的友谊即可毁灭。
晓镜正要从人群中绕过去,突然,刚才那位姑娘堵住了方向。
“什么意思?”
姑娘一张冷漠的脸发着问。
晓镜被搞糊涂了,‘什么意思’是什么意思?
姑娘示意着她脚前的啤酒,一脸凶相地看着晓镜。
“送给你,你真美。”
晓镜把嘴巴凑过去,大声地喊道,也不知道对方听清楚了没。
姑娘仿佛被激怒了一般,翻了个白眼,食指指着啤酒,然后往晓镜的方向一弹,那是让他把酒拿回去的意思。
“我是好人,放心,美女。”
晓镜作出最后的努力。
姑娘瞟了瞟,嘴巴蹦出来一个词,那口型再熟悉不过,两个字,往往用来形容对方某种气质。
当然,也有可能是一种口语化的发泄,晓镜没往心里去,只是没心思跟姑娘耗在这里。
“行行行,开心就好。”
晓镜把啤酒往旁边挪了挪,起身的时候,姑娘消失不见。
梅芳阿姨……也不在视野里了。
不会是跳舞去了吧?
也不喊我。
当时还问她为什么要约见在这个地方,她的回答是比较安全。
确实,这不是一个阿姨会经常来的地方,那等于说,晓镜的母亲是不会轻易发现的。
一股做贼心虚的感觉油然而生。
不只是梅芳阿姨背叛了自己的母亲,而是自己在他们中年妇女之间的友谊里面做了坏人。
真不是东西。
早知道不应该让梅芳阿姨亲自操心。
看到了。
梅芳阿姨在另外的角落里面,跟自己一样,四处打望。
晓镜挥了挥手,喊了一声,但是对方没有发觉。
别喊了,直接过去不就完了呗。
等等。
那是……
那斜后方是什么?
晓镜感觉有一双眼睛正盯着梅芳阿姨。
一个光头,满脸横肉,身强力壮。
大概三米远,他正看着梅芳,他在动了。
晓镜被路过的人撞了一下,这次没有影响他的注意力,他想喊,却终究没有这样做。
光头靠近梅芳的同时,把手抬了起来,伸直。
一把抓住了梅芳阿姨的肩膀。
梅芳阿姨被吓了一跳,转过身去,但是光头毕竟要大出两个量级,一用力,就把梅芳阿姨拉了过去。
晓镜这时冲了过去,却不小心撞到了其他人。
起身过后,来到这一边,梅芳阿姨已经不在角落了。
晓镜喊了两声,完全被音乐淹没,只好独自寻找起来。
突然,话音未落间,晓镜闪过了一点点熟悉的东西。
黑黑的。
是什么?
是墨镜。
墨镜?在夜店还他娘地戴墨镜?
有病吗不是?
不对,不止一副墨镜,是两副,在另一个角落里面。
晓镜再次确认,没错,是下午那两个跟踪他的人,他们居然跟到这里来了,他们想干什么?
真是疯狂。
火光电石之间,梅芳阿姨不仅丢了,两个墨镜还发现了晓镜。
一个人抬起手,对晓镜笑起来,那笑容真让人瘆得慌。
另一个点点头,有一股要把晓镜就地正法的自信。
干!
晓镜推翻一个年轻人的同时,跑了出去。
*********
直到钱包掉落在地,断手指才停下步来,大口呼吸。
他捡起钱包,抬头找天上的监控器。
找到了。
他对着监控器笑了笑。
刚才的抢劫真是干净利落。
那里的光线比这里好多了。
抢的时候,断手指特地对被抢的女士露出自己的容颜,生怕对方看不清楚。
当然,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里有监控,监控可以记录下一切。
前妻那里一次,街道一次,双保险。
两天,不,一天,最多一天,这个世界的正义,就会抓住自己。
一天,足矣。
断手指要在那之前,做一件轰轰烈烈的事情。
他掏出钱包里面的百元大钞。
脸色狰狞地笑起来。
晓镜跑得咳起来,不时地回头察看。
根本听不到五米远处有一个男子正举起一张钞票在失心疯地笑。
晓镜前后看了看,不能确定两个墨镜有没有追上来。
干!
到底什么情况?
晓镜拖着脚步往前奔去。
喘着粗气。
如果现在他们追了上来,可能只有束手就擒。
断手指知道背后有一个人正越过自己。
那就是终极使命。
断手指放下钞票,扔下钱包,掏出匕首,舔了舔,然后亲吻了一下无名指的戒指,慢慢地转过身去。
晓镜向前探着头,不知道这巷道是到了哪里。
断手指扑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