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尾声”
“啊!”
忽然一声痛苦的哀号。
有个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是一只持着长剑的手。
一名西宗的北路弟子持剑的手,居然被生生斩断!
发生什么事了?
看着鲜血喷涌而出的断臂,西宗弟子一脸不可置信的神情。
这时,一柄长剑又从他身后贯胸而出!鲜血顺着剑尖,淌了下来。一把剑,全部变成暗红色。
他的身子不住抽搐。
长剑被缓缓抽出,伴随着让人毛骨悚然的难听声音。
失去支撑的他,猛然摔落在混着血水的泥土中。只见他的身后,有个黑影一闪,已然隐入丛林的黑暗里。
这身法太快了!
“敌袭!”左侧警戒的柴师弟低吼道。
周围的树叶又是一阵抖动,发出簌簌的声音,从树叶的间隙中望去,一片更暗的黑影在不住地闪动——是那个东西在飞速移动。
“歆哥,在你后面!”
“那边!”
众人骇得原地不住转身戒备。他们何曾见过如此奇诡莫测的身法,都一脸惊惶地看着陆凝。
他们现在该如何?总不能坐以待毙。
快下令吧。
慌乱中,陆凝却镇定了下来,道:“边散开边撤,退回营寨。”她话音刚落,众人已如风一样,往东面冲出去。
而陆凝最后才动身。
她自己要留在断后吗?这怎么能行,顾玄青缓了一缓,等了她上来。
她追了上来,见着是他,默契地点点头,没有说话。
两人并肩疾行。
今夜真的又太短暂了。仓促得他甚至没机会和她多说两句。在他眼前的林木,仿佛是永无止境一般。
前面又发出了一声惨叫。
一个头颅沿着泥地滚了过来。整个头沾满沙土,脸上犹是一脸惊恐。
死的是柴师弟!一下子就死了两人。
只剩六人了。
怎么,前面也有剑邪了!?
现在至少有两个剑邪在前后夹击,众人有的往南,有的往北,两侧迂回而行,阵型一下乱了。陆凝、顾玄青在北侧,跟在江歆和钟悦身后。
“杀!”
这时,顾玄青见南侧的一个弟子,持剑回头应战。
这样不过白白丧命罢了。“别傻了,不要恋战,快逃!”顾玄青叫道。
话音刚落,两个黑影飞速扑向了南侧。
“顾不了他们了,走。”陆凝道。
顾玄青一边急速前进,一边扭头望向南侧两名弟子,却见二人身上瞬间爆开了血雾。
怕是活不了了。
他心头一沉,又折了两人。他本以为二人和剑邪的战斗至少能拖上一点时间。可是,他们几乎没有抵抗的余地。
没有胜算,根本从开始就没有胜算。
“小心了,那些东西又追过来。”江歆急道。
“它们到底是什么……”钟悦道。
山间的雾气已经弥漫到了这里。此处虽然离营寨还有半里。但照此下去,被它们追上,只是时间问题。
随着它们渐渐近了,顾玄青的心也悬了起来。离它们还有两三百步,他已经能看出它们披着黑色的夜行斗篷,它们的形状很像人。但雾气中,那罩在夜行斗篷下的脸,他却无法看清。
“分开,你们三人走东北,我走东南。”陆凝道。
“可是……”江歆道。
“不用担心,我会让它们追往我的方向。你们不要等我,直接回真武殿,找到闵住持,把我们这里发生的事,传递回去。”她道。
“师姐……”钟悦哭道。
“……”顾玄青一言不发。
它们离他们只有一百步了。
“趁现在,走!”
一瞬间,四人分成了两路。只是,一边是两人,另一边,也是两人。
她没想到他居然会这样做。
“你……”
“师姐,今夜我陪你死吧。”
她转过头,轻轻地笑了笑。似乎,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笑——
真的很美。
五十步。
“你先入寨。我随后来。”
说罢,陆凝抽出长剑,回身正面迎战直扑而来的黑影。顾玄青一惊,她身法之快,当真临敌时,却委实更难以形容,他几乎反应不过来。看这一下,丝毫不比这些剑邪逊色。
这就是师姐所说的,让它们追往她的方向的方法吗?
她是在以自己为诱饵,为他和他们争取出时间啊。虽然今榜弟子之中,以师姐的武功为最高,但是,单凭她一人,又怎么对付得了两个剑邪。
高高的寨墙已经出现在了他的眼前,就在前方不远。
要逃进去吗?抛下她吗?
不能。说什么,他也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她送死。他决不能躲在她的身后——
要帮她。
转瞬间,陆凝已经与两个剑邪缠斗一起。她去剑辛辣,凌厉无前,使的正是“玉女剑十九式”。
她原本就轻功卓绝,此时配合剑招一经施展,更显变幻莫测。
不愧是天下第一剑客的高徒。
陆凝忽的面露紫气,挥剑对攻,长剑的剑尖,划出一道一尺余的无形剑气。
紫霞剑气!
他差点儿要叫出声来。
华山九功,紫霞第一。这紫霞神功是华山派里无上的内功心法,他想不到她还会紫霞剑气!
其中一个剑邪发出一声沉闷的怪叫——
它中剑了!
它踉跄地退开了两步,胸口已有血流出。这些怪物,也是有血有肉的啊!
顾玄青心中一声欢呼,似乎看见了一丝胜机!
决不能让它们缓过气来。趁着这个空隙,快快上前助阵,以二打一。他心中思绪百转,但脚下却一点不慢,持着长剑,身子前倾,正疾步向那剑邪扑了过去。
可是,这时从营寨里,忽然闪出了一道黑影,封在了他的面前,拦住去路。
啊!又是剑邪!
怎么,营寨里竟然还有第三个剑邪!
一个照面,顾玄青瞪大双眼,终于看见了它——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剑邪的真面目!
他却一愣,心里一阵迷惘。
这,怎么会?
它红色的双眼正直勾勾地盯着他,脸上突然浮起了淡淡的笑意。此时在他看来,当真诡异如鬼魅。
另一头,陆凝的第二道剑气却被另一个剑邪给闪开了。顾玄青也变得有些绝望,剑邪还有两个,而她却只剩下一道剑气了。而且,更让他震惊的是,它正朝着她,连连催动剑气——
怎么可能呢。剑邪剑气的释放,居然可以不受次数的限制!
这么一来,陆凝也重新陷入了苦战——
她已没有机会救他了。
这时,对面的剑邪手中霎时出现一道寒光——
那是华山派的单剑。顾玄青浑身一震,杀害陈玄恭和王师兄的,便是它吧——
可恶!
他心中有股说不出的怒气。
飒!
而剑邪对着顾玄青挥出了一道剑气,呼啸而至,毫不留情。他足下使劲,试图奋力向后一跃,闪避开来。
却——
噗的一声!
身前爆开一片血雾。
顾玄青发出凄厉的叫声,他的胸前,被划开了好大的一处伤口。
他摇摇晃晃,一阵剧痛。
不容他作出丝毫反应,第二道剑气又劈空而来——
足足近两尺!
他从来没见过这么长的剑气。照这样的距离,即便他没伤在身,也无从闪避。
这次真的要死了。自己真是没用,即便让他早就知道有剑邪又能如何,其实他根本没本事救谁,也没本事救她——
倒下时,种种记忆纷至沓来。他的目光转向她,想再多看看她一眼。
“不管将来怎么样,你都不会是一个人,都要记得我在——只要你不忘记的话。”
这一刻,他终于都记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