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附议
“不管将来怎么样,你都不会是一个人,都要记得我在——只要你不忘记的话。”
顾玄青的耳边,仿佛又萦绕着梦中女子的话。他才知道,那个自己忘掉的女子——
原来是她。
其实他这几天,也就偶然才会想起梦中的女子。他看着陆凝,只觉得好像又很陌生。之前自己和她,真的曾经如此熟悉吗?自己见过她三面,第一次在云台峰,一次在玉泉院,再有就是现在。
但她分明也并不认识自己啊!
闵正言走到大殿的中间,看了看四周,没有寒暄,直接开门见山道:“诸位心中定有疑惑,今夜为何会在这里?半月前,青城派川西镖局的一支镖队,经渭南官道前往洛阳,途中遭盗匪所劫,镖队上下自镖师到车夫,共一十二号人,无一人幸免。据闻盗匪就窝藏在此山之中。七日前,华山旁支八仙宫二十人,入山剿匪,至今音讯杳然。所以,闵某向杜掌门举荐你们!这关乎我派声誉,是华山头等机密!下来我要说的,你们都听好——”
众人情知事关重大,均默然不语。
闵正言顿了一顿,继续说道:“我把你们甲等弟子和镇岳铁剑暗中从华山调出,是要你们今夜入山,一处处地搜,一是救出八仙宫弟子,二就是明日天亮之前,将这潜藏在山里的盗匪——一个不留!”说罢,他看向众人,目光凛然。
天亮之前,一个不留!
闵宗主说这话的意思是——要屠山!顾玄青闻言一惊。他看了看众人脸上,也微微有吃惊之色。
按道家的说法,兵者不详之器,不是君子该有的。其实,他觉得闵宗主颇有君子气质,不想说出的话,如此杀气腾腾。
“你们有没什么想问的。”闵正言道。
这时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开口。
“闵师叔用我,自然万死不辞,但为什么是我们?”还是杜玄同站了出来,问道。其他中宗弟子,顾玄青大多没有好感,但对今夜这个几番站出来,不卑不亢的青年弟子,却起不了半分恶感。
“今有八仙宫同门失陷在前,派里不容有失。事起仓促,镇岳铁剑肩负守山重责,不能尽数出山,而且,单单依靠镇岳铁剑,也不足以全歼盗匪。诸位都是华山派今榜遴选而出的精锐,今夜只能由你们挑起这付担子,与镇岳铁剑合兵,望能一举而竟全功。”闵正言口才甚好,说得很动情。
顾玄青想,整个镇岳铁剑,大概不过四十人,这次便来了十人之多,不过要想屠山,单凭这十人只怕远远不够,但如果来多了,又未免是牛刀杀鸡。镇岳宫这考虑,听起来倒也不无道理。
“还有什么?”闵正言再道。半晌,却没有人再说话。他微微一笑,正待开口。
“请问师叔,今天是几日了?”这时,在角落的顾玄青,忽然道。
他知道这话问得突兀,但日期对他来说,太重要了。此刻不弄清,怕再也没机会了。
他的话一定也让众弟子吃了一惊。顾玄青听到有人在交头接耳地说着,难道今天不是腊月初九吗,也听到有人在问起,自己是谁。
闵正言看着顾玄青,皱了皱眉,似乎一点没料到他居然会这么问,但还是耐着性子道:“腊月十一。”
腊月十一!
这么说来,他们昏迷了整整两天了。
众弟子听了,都面面相觑。派里到底需要花了多大的功夫,才能用两三天时间,把他们足足三十人,从华山运抵这里?
刚这么想,闵正言忽然又道:“好,既然都没疑问了。那我再读读掌门手谕,陆贤侄——”看来他是有意不让大家再问了。
啊,还有掌门的手谕啊!众人又是一怔。
方才进来后,一直站在一旁的陆凝,此刻从怀中掏出帛书,上前递给闵正言。
闵正言读了读手谕,内容不多,大致是以此为令,前往讨伐盗匪,听闵正言之命行事。另外就是,今榜甲等新秀的排位与今夜斩首之功相称,仍旧是“一甲三人,入镇岳宫”。还在最后提了一句,拔擢陆凝为镇岳铁剑。
原来如此。难怪陆凝穿上了镇岳铁剑的装束,众人这才恍然。在他们看来,镇岳铁剑,何等威风。一个个望向陆凝,羡慕得不得了。
诶,等等!
手谕中似乎还提到了“排位与斩首之功相称”!
这意思大概是想要好的排位,就要杀人。即使他在梦里,依稀经历了今夜这般一面倒的杀戮,但还是心头一颤。
他不想杀人。
而其他人,却似乎没有这些想法。
在最初听到说“一个不留”时,许多人还流露出一丝惊讶。此时,似乎一脸期待。
以此为乐吗?他有些泄气。
在他们看来,杀得多,是意味着前程。还是说,正邪不两立,盗匪杀了就杀了,免得作恶。
师妹呢?她又怎么想?
顾玄青转过头,看了一眼梁玄薇,只觉她的眼神有些不自然。
平日里,师父总以劝诫止杀为要。她会和他一样,觉得这般滥杀是不对的吧。他心里一宽,这么以为。
此时,闵正言念罢,把手谕递给杜玄同,道:“杜贤侄,不知中宗意下如何?”
开始询问意见了。
此刻,闵正言的身后还站着嫡系弟子十余名,加上镇岳铁剑和闵门新秀,足足站了三十多名,而整个大殿也就五十来人。
先不说闵宗主有掌门手谕,即便没有,看这阵势,纵然谁有意见,谁敢说出口。
杜玄同接过手谕,看了一眼,很快又还了回去。看来,手谕没问题,确是得到杜掌门亲笔首肯。
但师父的意思呢?师兄已经知道剿匪会有剑邪,即便师兄未能当时告知,事后一说,师父也会设法阻止这一回剿匪吧?可如今,两三日都过去了——
他隐隐觉得,其中会不会有可能出了什么问题?
此时,众人的目光集中在杜玄同身上。顾玄青拉回了思绪。
杜玄同道:“中宗弟子以陆师姐为首,我听号令便是。”他如此回答,顾玄青也不觉意外。从杜玄同见了掌门的亲笔手谕后,他也好像一下子,就变得不敢多说了。
众人又看了看陆凝,陆凝平静地道:“我无异议。”
陆凝是中宗弟子,此刻却和闵宗主站在一起,今夜她扮演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角色?顾玄青想。
闵正言道:“东宗呢?”
东宗弟子轰然应和。
闵正言再道:“五宗里面,两宗已无异议,西宗和南宗呢?”
西宗和南宗弟子人少,很快又传来了几声附和。
“噢,对了,还忘了有北宗了,北宗意下如何?谁是北宗的?”这时,闵正言道。
既然各宗都同意了,北宗还能说些什么?顾玄青低下了头,心头一阵乱。
“北宗?”闵正言又问了一声。
顾玄青壮着胆子,道:“我……”他本想说上一句:“我怕山里设了埋伏。”
但他刚说了一个字,梁玄薇忽然抢先道:
“北宗当听从闵师叔之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