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大较
未时三刻,大较开始了。
玉泉院,东演武场。中宗和北宗的两名弟子正对决着。
男弟子挺剑先发制人,使的是“华山剑法”,一连攻了二十多招。
大概也是知道这女弟子在青年弟子里的名头。所以,他这一出手,便使上了全力。
谁料女弟子好整以暇,举手投足之际,便挥剑轻巧地招架开来。
突然之间,场边的师叔对着男弟子说道:“收剑吧。你已经输了。”在场的人登时一愣,男弟子乍一听,也是一脸诧异。
但他仍遵从师叔之命,收剑退开。
这时众人才发现,男弟子胸前的道袍,不知何时被刺破了洞。这么说来,女弟子的剑尖只须多递得半寸,他这胸口便要受伤。
这等奇诡莫测的剑法,旁观众人无不叹服。
“希夷剑!”
在场下观战的顾玄青,脱口而出。
“希夷剑法”意即大音若希、虚寂玄妙之意。梁玄薇刚才施展出来的那一剑,无声无息,显然已深得“希夷剑法”精髓。
不错。台上的这个女弟子便是梁玄薇。就在刚才,她和中宗弟子的对决中,赢得很是轻松。
岂只中宗男弟子惊呆了,顾玄青也被惊得呆了。他还是第一次见师妹使“希夷剑”,记得上一次在山洞切磋时,师妹使的是“玉女剑十九式”。
师父还教了师妹这么多二阶剑法吗?为何却从不曾教他?
也不知道师妹那里,到底还有多少事情,他是不知道的。这个与他一起长大的师妹,突然间,似乎变得陌生。
他转头望向正殿,正殿之中,他已看到张正志正坐在太师椅上,看着东演武场这边,似乎眼中也有些疑惑。
但相距几十步,也不知师父有什么想法。这一切,莫非——师父也不知道吗?
这时,正殿有个弟子忽然从后面急匆匆进来,凑到了闵正言耳边说了什么。
闵正言登时站了起来,也在杜掌门和师父耳边说着什么。三人交头接耳,似乎掌门和师父二人面上,脸色都微微一变。
顾玄青一怔,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东演武场上忽然有人说道:“下一阵,南宗卢玄叙对北宗顾玄青,请两位速到台上来。”
到他了!
梁玄薇正从演武场上走了下来,向顾玄青微微一笑。
他也微微一笑。心道,刚才师妹赢了这一阵,她便是甲等弟子了。心里当真替她高兴。
而眼下这一阵,对他也是至关重要。
与梁玄薇擦肩而过时,她踮起脚尖,凑头过去,在他耳边轻声道:“他的绝招是‘狂风快剑’。别被他的快剑牵着走,要设法克制他剑招的迅速。小心点。”
顾玄青一愣,没想到师妹会忽然提醒他,点点头以示明白。这时,边上几个南宗的弟子有点嫉妒地看着他。
顾玄青也不去理睬他们,走了上台。可他在台上等了一小会儿,也不见人上来。
人呢?
正在纳闷时,只听刷的一声,一名弟子从背上剑鞘中拔出了长剑,纵起身子,跃上演武台。那人挺剑站在台上,长身玉立,道袍随风飘动,更显气宇轩昂。
台下南宗弟子是一阵喝彩。
顾玄青一怔,这个卢玄叙用这等卖弄的方式上台,恐怕是为了先声夺人吧。
这些旁宗的弟子,都恃才傲物得很。顾玄青对他也没什么好感,呵呵冷笑两声,但自己还是不失礼数。
他踏前两步,长剑一立,起手招式还是——
“苍松迎客”。
他瞬间举剑连续斜刺。
卢玄叙轻轻拨开顾玄青的剑尖,让他刺了个空。
双方的第一招,只能算是试探。
但顾玄青已试出,卢玄叙不仅是上台姿势潇洒,他的剑招——果然和师妹说得一样,走的是轻巧的路数。
这正合他意。
毕竟顾玄青的内功力有不逮。如果这卢玄叙还像范玄孝那般,剑招以硬碰硬,自己却是大为吃亏。
此战关键在他的那两式剑招,必须要找到最好的施放时机,务求一剑决胜负。他心想。
卢玄叙忽然嗤的一声响,一剑抢攻,瞬间刺到了顾玄青胸前。
好快!
顾玄青忙挥剑格挡。两剑相交,“铮”的一声。只觉一阵劲力推来,将他的长剑往后一震。
顾玄青手臂微微发麻,谁知卢玄叙的手腕一转,猛然一剑回刺过来。
万不料卢玄叙这一招,竟还藏有后招!而且似乎比前一剑来得还要快!
顾玄青忙斜身滑步,堪堪躲了开去。
他险些就被刺中了!
可还没容喘息,卢玄叙又是一剑。
顾玄青只觉对方出招越来越快,长剑如狂风骤雨般攻了过来——
“一百零八式狂风快剑”!
面前剑光闪烁。
卢玄叙的来剑太快,每一招都将个“快”字发挥得淋漓尽致。
一时间,顾玄青忙于拆解,只能凭本能将长剑左支右挡。好几次,他连剑招都分不出,更别说还有余暇去到破绽。
顾玄青暗叫惭愧。
刚才他还挺自信,觉得如果以快决胜,自己倒不一定输。却不想卢玄叙居然能这么快,丝毫不会输给师妹。自己和他比快,多半也快不过。
顾玄青接一招,退一步。几招下来,他已连连退了六步。他心里担忧,这么下去,只怕自己挡不住三十招。
“别被他的快剑牵着走,要设法克制他剑招的迅速。”他心头一闪,忽然想起了师妹说的话。
是啊。既然快不过卢玄叙,那就要打乱对方的节奏!
顾玄青想定了。他凝神注视着卢玄叙的来剑,使出一记“截剑式”。这一招他在和师妹切磋时也曾使过,是存系守势的一招,但用在此刻,却是正好。
他守下了一招,总算稳住了阵脚。
还是师妹的眼光厉害。顾玄青的信心却长了几分。
卢玄叙长剑再次一闪而来。而这次,顾玄青以剑为刀,举剑向卢玄叙头顶劈落——
“力劈三关”!
其实,“华山剑法”剑意取自西岳华山的奇、险二字。华山剑招多奇拔峻秀,高远绝伦。而这一式“力劈三关”,是“华山剑法”中,少有以厚重沉稳见长的剑招。
只见顾玄青长剑大开大阖,势道雄浑。
这一剑本无神妙,不料却一下把卢玄叙凌厉的剑势给挡住了。
登时顾玄青剑上压力骤减。
原来,“狂风快剑”讲究的是一剑快似一剑,若一旦让卢玄叙剑势起来了,其后着便源源而至。所以,这就是为什么卢玄叙招招都能抢得先手。
而顾玄青这“力劈三关”看似平平无奇,胜在以重击快,正好相克制。
卢玄叙的剑势,究是为之一滞。
直到现在,顾玄青方才微微止住了颓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