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岌岌可危的理智
威尔特手持提灯,走入地下室,看向房间中那道人影。
“您感觉怎么样?阁下。”
柯诺村长看了看减少了不少褶皱的手,感受着身体中那源源不断的力量,露出笑容。
“非常好。”
他环顾满地狼籍的地下室,“这位繁花巡礼士的能力比我预料的要强不少,我感觉至少一百年内,我不用再想办法进行一次生命仪式。”
“那还要动手吗?”威尔特的脸在提灯火苗的摇晃中忽明忽暗。
柯诺村长沉默。
“算了。”
良久,他道。
“群峦圣堂的人快到了,他们素来与繁花圣堂关系密切,说不定来的还是这位巡礼士认识的人。
“还是避免不必要的冲突,毕竟辉光圣堂的事情,隐瞒不了多久了,我们必须多为自己考虑。
“另外,找些人把这里处理一下。”
“是,阁下。”威尔特恭敬回答。
柯诺村长绕过满地的树根和延伸的枝杈,走向台阶,朝出口走去,威尔特提着灯跟随在他身边。
他们身后的地下室,早已不复刚进来时的景象:
木桌的位置,被一棵粗壮、盘根虬结、枝繁叶茂的树木所取代,石砖的缝隙中,也长出了一棵棵不知名的小草和藤蔓,还有苔藓覆盖四周。
整个房间如同原始森林的一角,生机盎然。
……
柯诺村长走出地下室,注意到满室红光,他看向窗外。
“您也看到了什么吗?”
见柯诺村长就这么盯着窗外,许久不动,威尔特不由开口。
“刚才莫勒先生也是如此,他似乎从窗外看到什么恐怖的东西,是谵妄导致的吗?”
“不……”柯诺村长慢慢回过头,威尔特看见他眼中流出血泪。
“不是窗外,是天上。
“天上有两个月亮。腥红的月亮。
“原来,这就是‘血夜’……”
……
罗德剁着肉块,面色浮现忧虑。
旅馆的住客,莫勒医生病倒了,病了好几天,现在也不见好。
他的父亲,奥利老先生说,莫勒先生产生了很严重的谵妄,需要休息。
“怎么会突然产生谵妄呢?难道是莫勒先生忘记保留光源了?”
罗德对这位性格和善的医生观感很好,此刻不免为他担忧。
“希望莫勒先生喝了肉汤会好一些。”
罗德把剁好的肉加入锅中,放入调料,不久后,一锅香喷喷的肉汤完成。
他舀了一大碗,准备给冯维送上去。
“小罗德,你已经做好肉汤了啊。”早早出门的朱莉太太终于回来了,她手里捧着一大篮子各色鲜花,鲜艳欲滴。
“威尔特先生说莫勒先生喜欢花香味,我便收集了不少,希望他的好一些。”
“莫勒先生一定会感谢您的。”罗德高兴的说,“妈妈,你休息一下,我来把花送上去。”
朱莉太太笑着点点头。
罗德手挎着花篮,捧着肉汤上楼,来到冯维门口,敲了敲门。
“莫勒先生,我煮了肉汤,妈妈还采集了鲜花给您,这些会让您的状况好一些。”
死一样的寂静停留了不少时间,在罗德第三次敲门时,房门终于打开了一条缝。
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门外的罗德,然后慢慢转移到他手上的物品时,目光似乎波动了一下,干涩的声音响起:
“谢谢……”
“没事,希望您能好好休息。”罗德扬起灿烂的笑容,“另外,住宿费您不用担心,村长阁下已经帮您免了,您想住多久都行。”
“嗯……”冯维对此没什么想法,他接过肉汤和鲜花,与罗德道别,便重新关上了门。
看着手中的肉汤上出现的文字标注,他把肉汤放到嘴边,饮了一口。
冯维轻疏了口气,食物的芳香让他精神好了不少。
把肉汤咕咚咕咚喝完,他眼前的景象好了不少,那耳边最后一点窃窃私语声完全消失了。
阴影中、角落中的窥探目光昨天便不见了踪影,也没有暗影生物出来追逐他,目光所视的事物也没有出现重影。
似乎他的理智值已经恢复到了良好的范围,似乎他已经好了。
但冯维知道,他还没好,他还非常危险。
拿起刚刚送来的鲜花制造成一个花环,替换掉已经出现腐败味的花环,冯维深吸了一口新鲜的花香,安静的躺在床上。
他已经不像前几天那样恐惧,但仍不敢出门,不敢抬头看那天空。
窗帘始终没有拉开,昏暗的房间中只有萤石散发的光芒。
对目前的冯维来说,火炬的光芒和萤石的光芒并无区别,只要那红色的光芒别照耀到他的身上。
冯维看着映在窗帘上那片显得黯淡的红光,哪怕是白天,在他眼中也变成了浸透着血色的天空,连光线也染上了腥红。
而一双眼睛,正悬挂在天空之上。
有眼白,有虹膜,有瞳孔……祂就这么看着底下大地、村庄、人类。
冯维不知道这是哪一个神明,他只与那双眼睛对视了一眼,便不敢再看。
他有种直觉,再看下去就会发生非常恐怖的事情。
“下次不能再干这种事了。”冯维在心里告诫自己。
“还要对这个世界的神明保持敬畏……赞美您,伟大的丰穰之主,万物之母。”
回想起那天地下室发生的事情,冯维忍不住做了一下祷告。
丰穰之主无愧于圣典上记载有“最仁慈的母亲”之称的神明,冯维压根没受什么伤害,连手上刚割的伤口都被治愈了。
那个时候他才发现,《繁花圣典》的封皮是用很特殊的材料制成,上面的花纹大概率是符咒之类的事物。
那是他见过最神奇的景象:有花从书封面中生长而出绽放,接着枯木生长出新芽,开出更盛的花。
无数翠绿的枝条与艳丽的鲜花从书中、墙缝中,以及刚刚长成的树木与他腰上的荆棘延伸开来,缠绕住了那寂殁之主的使者……
他不知道那怪物死了没有,只有一片绿意取代了怪物的位置。
神奇的景象渐渐停止变化,冯维唤醒已经变年轻不少的柯诺村长,便离开了地下室。
他见到从窗外透进的红光,不由抬头望去,见到了他此生难以磨灭的恐惧。
从此,他对这个世界再无轻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