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瓜山连绵数千里，是荒西洲大山脉之一。山林茂密，沟壑丛生，深涧山洞数不胜数。

    此刻苦瓜山外围，一道黑影从沟壑一掠而过。这沟壑相隔两三丈远，这身影竟然自下而上“飞”了过去。

    仔细一看，这黑影原来是个黄皮肤的黑衣少年。少年双目炯炯有神，披发赤脚，腰里别着一支玉箫。他背着一个硕大的包袱，却健步如飞，视沟沟壑壑的山林如同平地。

    这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出了迷雾谷，去见小姑和表姐的风晓。

    风晓一路施展“脚底抹油”，只觉得清风拂面，山林快速倒退，心中畅快实在难以言表。

    ……

    青禾村地处偏僻，只是个百十户的小村。村中房屋稀稀落落，大多数低矮简陋。不过在村尾山脚却有一栋三进三出的院落，虽然已经破旧，却依然孤零零地向岁月诉说着它曾经的辉煌。

    此刻庭院之中，一名白衣女子拿着剩菜剩饭，“咯咯咯”的呼唤起家里的老母鸡。

    白衣女子形貌端庄，知性大方。虽说不上天生丽质，却称得上气质高雅。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风晓的表姐柳玉。

    侧屋猛地窜出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妈妈，一边走一边嚷道：“哎呀呀……大小姐，这等下贱粗陋的活交给老身便可！您这千金贵体万万使不得。”说着便要去抢柳玉手里的物事。

    “吴妈妈，以后别大小姐大小姐叫的，叫我柳玉便好。家里只剩下你和母亲，也就别太见外了。”柳玉抓着吴妈妈满是老茧的手，亲切地道。

    吴妈妈一脸激动，声音都有些颤抖，“这……这怎么使得！”说着叹了一口气道：“自从老主人仙逝，主母又瘫倒在床……唉，瞧我这嘴，哪壶不开提哪壶，真是该打。”

    吴妈妈有些语无伦次，便要抽打自己嘴巴，大门却“砰砰砰”地响了起来。

    “玉姐、小姑快开门，我是风晓……”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两人耳中。

    “晓风……”柳玉三步并作两步，连脚下带着一群小鸡雏的老母鸡也不管了，匆匆打开大门。

    风晓站在大门外，一脸开心，正要给表姐一个拥抱，却见表姐手里还抓着喂鸡饭食，不由挠了挠头，招手道：“玉姐好，意不意外，惊不惊喜！”说着还扮了个鬼脸。

    “快进来吧！”虽然两三年未见，柳玉还是一眼认出这个高了许多，皮肤也黄了不少的表弟。

    吴妈妈也是一脸高兴，招呼道：“表少爷来了，快进来！”

    风晓和吴妈妈见了礼，才跟着表姐先去见了小姑。

    小姑风云嫣修真资质很一般，是以比父亲还要早结婚。后来姑父外出探寻洞府仙缘，过了几个月回来时却身负重伤，没多久便撒手人寰。据说姑父被一个叫金木真人的同伴暗算才负得伤。小姑为了报仇，竟然在筑基失败经脉未愈时，再次服用筑基丹，其结果便是经脉寸断。虽然捡回一条命，却全身瘫痪，终日卧床不起。

    风晓坐在小姑身旁，不禁有些心酸。印象中的小姑身材丰腴，如今的她却双颊凹陷，骨瘦嶙峋。她才五十多啊，却苍老得犹如七八十岁。

    风晓很小便失去母亲，便一直由小姑照顾，直到八岁开始修真，风云天才把他接回风家。在他的心中，小姑不是母亲却胜似母亲。小姑便是他在世上最亲的人。

    看着最亲的人虚弱地躺在床榻，失去了往日的音容笑貌。风晓只觉得心如刀绞，他想闭上眼睛，他实在不忍心看到最亲的人如此凄凉。可是一闭上眼睛，眼泪就汹涌而出，怎么止都止不住。闭上眼天真烂漫的小姑，和睁开眼形销骨立的小姑不断重叠，让他怎么能不热泪盈眶？

    滚烫的泪水滴落在风云嫣手背，把她从睡梦中惊醒。她虚弱地睁开朦胧的双眼，一眼便认出了几年未曾谋面的孩子。也许在她梦中，已经无数次地魂牵梦绕。

    “晓……晓儿……”风云嫣张了张嘴，模糊不清地吐出两个字。她缓缓伸出骨瘦如柴的手掌，要去抚摸风晓的脸颊，这是他最亲爱的孩子。

    风晓赶紧把小姑的手放在自己脸颊。只觉得小姑的手凉凉的、轻轻的，仿佛只剩下骨头。他哽咽的喊道:“小姑……姑姑……呜呜……”

    风云嫣努力挤出一个笑脸，喃喃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声音极低，几近于无。说到最后两行眼泪从眼角滑落，打湿了枕头。

    一旁的柳玉早已哭成泪人，抱着母亲的手臂，头埋在被褥上身体抽搐不止。

    风晓实在忍受不住，用手捂着泪眼抢出屋来，泪水却依旧从指缝中流出。他发誓，一定要请最好的炼丹宗师治好小姑。

    过了许久，柳玉才眼眶通红地走出房屋，陪着表弟在宅院缓步而行。

    风晓从小便在这里长大。虽然离开许久，但是很多东西都还有些印象。只是这里再没有昔日的荣光，很多地方已经荒废，野草滋蔓。

    两人一起回忆过去的美好时光，荡过的秋千，爬过的假山，摘过的果子……心中的悲伤也冲淡了不少。

    “姐你有没有灵石，能不能借我一些？”风晓突然问道。

    柳玉摇了摇头，“还有二十多块灵石，这几年为了修炼，我把父母的法器都卖了，总算凑了些资源，把修为提升到练气七层。”

    风晓没想到表姐比自己还穷，也只能无奈的摇头，“姐以后有什么打算？”

    柳玉叹了一口气，“我也不知道。我想外出寻找一些机缘，看能否加入一些宗门，可是家母这个状况，我实在放心不下。”

    “姐怎么把法器都卖了，我觉得姑父的那柄矛就很好。”

    “是不错，可是不适合我，还不如卖了换点丹药，我要亲手杀了金木老贼。”说到后来，柳玉已经俏脸含霜。

    “只怕这老贼早就离开荒西了，不然父亲追查了这么多年也不会一点线索都没有？”

    “哪怕是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这老贼，将他碎尸万段。他偷袭父亲便算了，可是他却连带毁了一个家。”柳玉说着，声音都有些哽咽。

    风晓生怕表姐又变成另一个小姑，被仇恨冲昏了头脑，连忙安慰，故意逗她道：“我坚信金木小贼，见到姐一定会跪地求饶，高喊‘玉大人饶命’。这事不急，我会一直陪着姐，把金木打成死狗，让他在姑父墓前忏悔！”

    柳玉这才破涕为笑，“哪有你这样的……”说着叹了一口气，“你有这份心就好了，别到时被老贼打成小狗。”

    “姐不信我，我可是很厉害的！”说着，风晓双脚一甩，把布鞋甩到半空，灵力一动，身影一下便闪出几丈远。他回头冲表姐微微一笑，直到这时两只臭鞋才“啪啪”掉落下落。

    “轻身术？”柳玉眼中闪过一丝讶色，可轻身术也没这么快。连忙用“天眼术”查看风晓的灵力，却发现风晓依然是练气初期，不由更惊讶了。

    只是把鞋甩到半空算怎么回事？

    “是挺厉害的……呵呵……”柳玉笑得很不自然，瞄了一眼挂在桂树上的那只鞋，很想补充：“尤其是那双鞋！”

    风晓不疑有他，连忙把鞋拾起穿上，诚恳地道：“姐，我这是极上乘的轻功，你想不想学，我教你。”

    柳玉闻言眼前一亮，可是一想到这轻功有“甩鞋”这样的起手式，不由猛地摇了摇头。想到如果自己练成此功，每次施展都要甩一下鞋，那该有多尴尬？自己可是黄花大闺女，以后还要不要嫁人了？

    风晓哪里知道柳玉的想法，要是知道还不郁闷死。他之所以要甩鞋还不是因为灵力不足，像表姐这等修为，根本就不用脱什么鞋，灵力一催，鞋子这点阻碍根本不是事。

    当然还有一个办法，就是拿鞋子跟脚上的穴位一一对应，在相对的位置开一些小孔。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风晓和柳玉自小便在一起，倒是有很多共同话题。两人一同回忆童年，讨论修炼遇到的问题。

    柳玉敏锐地发现，自己这个表弟自信了很多，再也不是在风家受尽欺辱的窝囊废。尤其是他那双眼睛，明亮而深邃。

    用完早膳，风晓辞别小姑，柳玉给表弟送别。

    “晓风表弟，你现在怎么这么能吃？”走在宁静的山道上，柳玉突然掩嘴笑道。想到表弟硕大的包袱，竟然一大半都是干粮，她就特别想笑。第一天愣是让吴妈妈煮了两次饭，差点没让吴妈妈惊掉下巴。

    风晓也有些尴尬，可实在是饿，况吴妈妈看着他长大，也不算外人，所以他便没控制自己的食量，这两天都是放开了肚皮吃。

    随着“仙魔同修诀”的不断修炼，他也觉得自己越来越能吃了。上次在古安一餐吃五六斤，现在都能吃七八斤了。也不知这是什么鬼功法，何时是个头。

    正当风晓想要解释几句的时候，两人耳畔却想起女人似是痛苦似是快乐的娇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