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气三层”

    望着测灵法器上迷蒙的白光，少年面无表情。这样的情形不是第一次，但或许是最后一次。

    “风晓，练气三层，级别：低级。”法器旁，一位中年男子，语气漠然地将结果公布出来。

    广场上顿时响起一片嘘声，当然也仅是一片嘘声。面对家族闻名的废物，这些少年已经兴不起多少情绪，除了一如既往的鄙视……

    风晓落寞地回到广场，周围的人一边避开，一边指指点点。

    “要不是他爹是三长老，恐怕连练气三层都达不到。”

    “就是，浪费了家族那么多资源。”

    “要是我，早找地方把自己埋了，丢不起这人呐！”

    “简直把家族的脸丢尽了！就算是头猪用了那些资源恐怕都比他强。”

    ……

    周围传来窃窃的挖苦和嘲笑，犹如一根根利刺狠狠地扎入心口，让风晓感到浑身发冷。

    “下一个，风婉婷。”

    听到测灵法器旁中年男子的喊声，人群中走出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顿时，周围安静了许多，一双双火热的目光纷纷望向这个出落得美若天仙的少女。

    风婉婷皮肤白嫩，明眸皓齿，长得美艳动人。人称风家小仙子，追求和暗恋她的少年数不胜数，风晓自然不能意外。

    与众人不同，风晓跟风婉婷是娃娃亲。两人从小玩到大，算是青梅竹马。单凭这一点，风晓就不知让多少少男怀恨在心。

    少女步履从容地走近测灵法器，白玉般的双手印在器盘上面。片刻之后，漆黑的法器发出刺目的红光。

    “练气十层，级别：高级。”

    “婉婷，恭喜，按照这样的速度，二十岁之前肯定能修炼到十二层圆满。”中年男子一改冷冰冰的态度，满脸和煦地对着少女拱了拱手。

    “谢陈叔吉言，婉婷一定加倍努力！”陈太忠虽然不是风家的亲属，可是一直忠心耿耿的为风家鞍前马后，本身又是一个练气十二层圆满的大高手。风婉婷可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还礼道。

    风婉婷回到人群，大家纷纷向她夸赞问好。

    “婷姐，你好厉害，我爱你——”

    “婉婷姐，你能教教我吗？最近我在修炼上遇到了一些问题。”

    “婉婷，今晚有空吗，有没有荣幸请您到‘醉仙居’共进晚餐呢？”

    ……

    风晓热切地看着被众人簇拥的风婉婷，想上前祝贺，可他突然发现，大半年不见风婉婷，两人竟然如此陌生。自始至终，风婉婷都没看他一眼。

    风晓不由心中一紧，本能地后退了一步。他没想到，这本能的一退正踩在身后堂弟风虎儿的脚背上。

    风虎儿正迷醉地望着自己的女神，完全没想到被人踩上一脚。脚上的痛楚打破了他美好的幻想，让他心头火起，等看清是自己最看不起的废物堂哥，更不禁怒气上涌。

    “好你个臭麻杆，竟敢踩小爷我！”

    风晓个头高瘦，加之毫无修炼天赋，家族内没几个人正眼瞧他，平时见到他大伙都是瘦猴、麻杆、一柱擎天……之类的乱叫。刚开始风晓还会争辩几句，只是这样除了惹来更多的嘲笑和拳头之外，丝毫没有一滴点作用。

    风虎儿一边骂骂咧咧，手上却没有任何犹豫。他虽然小了风晓三岁，却早已修炼到练气七层，这灵力全力倾吐，双掌有着好几百斤的力道。

    风晓没想到身后有人，更没想到对方会全力出手，自然没有任何防备。

    众人只见风晓犹如一个稻草人，倏地飞出去五米多远，沿途撞烂了几个花盆，最后一头撞在院墙之上，“嘭”的一声，像堆破烂般掉在地上。

    这事说来话长，其实在风晓刚踩到风虎儿，一眨眼不到就被拍飞出去。

    风晓一头撞在墙上，倒地不起，脑袋旁顿时流出一滩嫣红的血迹。

    “这不会死了吧？”

    “是不是太脆了……”

    “哼，就这样的货色，还修仙！”

    人群小声的议论起来，可是没一个人走上前。

    “我……我不是故意的，是他先踩我的，我只是轻轻推了一下。”风虎儿手足无措地解释起来，也许是第一次遇上这样的事，也许是想起了三长老。

    陈太忠快步上前，风晓要是死在这里，三长老怕是会雷霆震怒。这废物死哪里不好，偏偏死在这里，晦气晦气！

    陈太忠探了探风晓的鼻息，不由松了口气，赶紧从怀里掏出一瓶金疮药，倒了些往风晓额头的创口抹去。

    “风贤侄，风贤侄……”

    风晓只觉得额上传来一阵清凉，似乎有谁在呼喊自己，不由缓缓睁开双眼。看到陈太忠，便知道是他救了自己，不由会心一笑，表示感谢。

    “风贤侄，要不我叫两个人先送你回去休息。”陈太忠一脸和煦，让风晓如沐春风。

    “不……不用了，我休息一下自己回去。”风晓有些虚弱地道，他的脑袋依然嗡嗡作响，很不舒服。

    “好，如果风贤侄有什么需要，我一定尽力办到，可不要跟我客气。”陈太忠一脸关心，如果能跟三长老搭上关系，那简直就太好了！一边说着，陈太忠随手指着两个少年，恶狠狠道：“你们两个，好好照顾你们大哥，有什么闪失，看我不宰了你们！”

    看两个少年唯唯诺诺地点着头，陈太忠这才满脸堆笑地对风晓叮嘱一番，一脸满足地回去主持测试。

    风晓休息了一盏茶，便离开了小院，独自前往后山。他没去找风虎儿，那样只会自讨没趣。每次心情不好的时候，他都会来到后山，爬上山顶，坐在树梢上眺望远方。

    山风吹拂着风晓的脸，他拿起挂在腰间的笛子，笛声悠悠，如怨如诉……

    风家，一个传承两千多年的修真家族。族内低阶子弟每年都要进行测试，对于年满十五岁还没能修炼到练气九层的子弟，家族不再免费派发修炼资源，在本家历练一年，便派往州郡各县，从事各种各样的行当。

    “听说了吗，风晓少爷这次测试依旧停留在练气三层。”

    “连续六年都是如此，不是很正常吗？”

    “唉，少爷如此废柴，害的我们也抬不起头，被家族内的人羞辱。”

    “我家的小子，虽然比少爷小几岁，也已经修炼到练气四层。”

    “这几年老爷花在少爷身上的丹药，每次看了我都肉痛不已。”

    “你肉痛啥，花的又不是你的灵石，谁叫人家有个好爹呢！”

    “老爷如此英明神武，没想到他的儿子如此烂泥扶不上墙，也不知是不是老爷的种。”

    ……

    院角，几个家仆聚在一起，风言风语地讨论起自家少爷。

    风晓踏入院内，听了个真切，心里很是难受。虽然知道这些年家仆对自己颇有微词，但亲耳听到还是很难接受的。

    “晓……少……少爷”一个家仆眼角瞄到风晓，声音都微微发颤起来。剩下几个人顿时神色大变，惊慌失措地转过身。

    尽管风晓此刻头发散乱，额角依旧血肉模糊显得有些狼狈，但丝毫不妨碍这几个家仆头如捣蒜。

    “少爷，我……我们不是有意的，您千万别告诉老爷。”

    “小人罪该万死，死不足惜，只是上有老下有小，还请少爷看在小人服侍您这么多年的份上饶过小人。”

    “老奴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少爷饶命！”

    修真世界，弱肉强食，身为筑基期的三长老要打杀几个下人，绝对没有人会为他们主持公道。而且风家族规严厉，明确规定了凡人禁止非议修真者，违者族规处置。

    几个家仆和风晓不清楚的是，三长老风云天的神识笼罩小院，他们的一言一行早被知悉。

    说实在的，刚听到家仆肆意取笑他时，风晓很难受，也很生气，甚至想着给他们一个难忘的教训，可是当家仆又是磕头打脸，又是诚惶诚恐求饶，他又于心不忍了。

    “你们这是干什么，我什么也没听到！”风晓露出微笑，还用力地眨了几下眼。

    几个家仆有些懵圈，求饶声戛然而止，仿佛几只突然被掐住脖子的水鸭。

    没听到，怎么可能？几人对上风晓的眼睛，见少爷眨了几下眼，露出一个警告的眼神，便心中了然。少爷只是装不知道放过他们罢了，下次再犯，恐怕就要算总账——只是没听到太好了……几个家仆如蒙大赦。

    “我……我有个房间还没打扫。”

    “少爷，老奴这就去做您最爱吃的小鸡炖蘑菇。”

    “小人突然想起还有捆柴没劈。”

    望着一溜烟跑没影的几人，风晓不禁莞尔，耳旁却突然响起父亲的神识传音：“晓儿，过来，我有几句话要跟你说。”

    穿过庭院，风晓敲开父亲的房门，见父亲已经泡好茶坐在圆桌旁。

    “父亲！”风晓恭敬地行礼道。

    风云天浓眉方脸，气宇轩昂，穿着却甚为普通，他指了指身旁的椅子，温和道：“坐吧，我已经知道测试结果……”说着，看了下风晓脸色，才继续说道：“你也不要从此一蹶不振，虽然你没有修炼天赋，但是有为父在，可保你一生衣食无忧。”

    “你额上的伤没事吧，我准备找个合适的机会惩治下风虎儿。他这次虽然是过失伤人，但我的儿子可不能任谁欺负！”说这话时，风云天气势勃发，不怒自威。

    风晓心中暖融融的，“从小到大，父亲就像是呵护小树苗一般呵护着自己成长。现在自己长大了，可不能再让父亲操心。”想到这里，风晓语气坚决地道：“别管风虎儿，我没事。”

    风云天紧绷的脸突然绽出一抹微笑，晓儿不再是只会在父亲跟前流鼻涕哭鼻子的娃童，他已经长大，知晓了进退，只是这些年……

    风云天示意风晓喝茶，又为他续上，缓缓道：“你能这样想，为父甚为欣慰，冤家宜解不宜结，多条朋友多条路。以后出门在外，一切只能靠自己。”

    “孩儿谨听父亲教诲，一定不会惹事生非。”

    “嗯，要学会见机行事，必要时认认怂也未尝不可，一定要保全自己。我就你这一个儿子，不想看到你有任何不测。”风云天一脸关切和郑重。“对了，家族已经对你作出了安排，从明天开始，你去祖堂学点东西，为期一年，而后家族会根据这一年的表现把你调到外面做一些营生。”

    风云天拍了拍风晓的肩膀，仿佛一下苍老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