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计划
言行又做梦了,梦中的景象混乱吵杂,像是有人用古老晦涩的语言不停在他的耳边低语,声音飘渺幽远,似乎在述说着一个悲惨又壮烈的故事。
梦境的最后,言行仿佛又看到了那个王座上的巨大身影,这一次,两人四目相对的瞬间,那双血红色的眼睛仿佛就在眼前。
言行满头大汗的睁开双眼,看见一道微弱的夕阳余晖从窗户照进屋内,叶准正坐在桌子前托着脑袋直打瞌睡。
“咦,言大哥,你醒啦。”叶准打着哈欠说:“你可是真能睡,这都三天了才醒,把我和我姐吓了一大跳,还以为你有什么事呢,期间又去把邢大哥请过来给你瞧了两次,还好你没什么事。”
自己睡了三天?言行自己听完也有些傻眼。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还好…还好…”
言行稍微活动了一下手脚,感觉身体渐渐有了点力气。
“叶姑娘呢?”
“在院子外面,她这几天可忙了,天天帮着山寨里的其他人救助那些老弱病残的流民,但看她的样子好像挺开心,我好久没见她这么开心了。”
叶准指了指开着的窗户,言行顺着叶准手指的方向看去,叶兰正在院子里逗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玩耍,两个人咯咯笑着拉着手,又蹦又跳,十分开心的样子。
言行看着打闹中的两个人,不禁想起了赵琳,她一觉醒来,发现自己不在她身边,不知道会哭成什么样子,叹了口气,道:“城里现在什么动静?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去?”
“我也不知道,只听说现在城里正在到处抓人,但没说要具体抓什么人,还有就是云中太守这几天往我们叶家跑了好几趟,但也没带什么人,每次都是气呼呼的怎么走进去的怎么走出来,想想就可笑。”
言行点了点头,心中不免还是有些担忧。
叶准看出了言行的忧虑,安慰道:“放心吧,以叶家在云中的势力,再加上有我阿爹和我二叔叶辉在,没有人敢为难琳妹妹。再说他们也不知道琳妹妹和你有关系。”
言行点了点头,稍稍放下心来:“想不到你们叶家在云中这么厉害。”
“那当然,云中四大家族,我叶家排第一,其他四家一直以来都唯我叶家马首是瞻,何况有我二叔叶辉在。”
叶准说到这里,胸膛一挺,一脸骄傲的接着说:“二叔可是天罡境的用剑高手,在整个云中首屈一指,找不到第二个!他们是惹也惹不起打也打不过,有事也得忍着。”
“原来叶二叔这么厉害!”言行由衷佩服道。
“那你阿爹呢,叶大叔厉不厉害。”
“我爹啊,他的本事要比我叶二叔差上不少,主要是他在叶家主持大局无法专心练武,不然他现在纵使不及我二叔,起码也得是个半步天罡。”
言行点了点,突然开口问道:“你说的天罡境是什么意思?”
“这个啊,武道有九大境象,已北斗九星命名,天罡境就是其中的一种。你不会武功,跟你说多了你也不懂,你就知道整个云中几十万的修行者里面,天罡境高手不出十个,其中用剑的更少,我二叔就是整个云中最厉害的剑客,号称云中的白衣剑神!曾手持配剑“三千尺”一剑斩断了江楚的银河瀑布。”
一剑断瀑!
言行想象着那浩瀚景象,悠然神往。
这时大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叶兰快步走了进来。
“咦,你醒啦?恢复的怎么样。”叶兰看了言行一眼,关切的问道。
“好多了。”言行脸颊微微一红,点头答道。
一旁的叶准翻了翻白眼,吃醋道:“姐,他睡了三天,我守了三天,你怎么不关心关心我呀。”
叶兰点点头,若有所思道:“说的对呀,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阿准!你的流云九式练的如何了,走,去院子里,我试试你。”
叶准脸色一变,连连摆手:“阿姐,不劳你老人家费心,我错了我错了。”
叶兰森然一笑道:“别这么着急认错呀,我都说了,难道你还要我亲手再教你一遍不成,赶紧的!”
叶兰轻叱一声,提前墙边上的两把长剑,走到桌子前,一把扭住叶准的耳朵,连扯带拉的拖进了院子里。
片刻之后,院子里便传来了兵器碰撞的声音,伴随着叶准的一声声惨叫。
言行忍不住躲在被子里偷笑起来,这姐弟二人,真是一对活宝,姐姐叶兰性格豪爽,说话做事雷厉风行,弟弟叶准看似精明实则一脑袋浆糊,被姐姐叶兰拿捏的死死的。
第二天言行早上刚刚起身下床准备活动活动身体,吱呀一声,房门打开,鼻青脸肿的叶准用一张轮椅推着秦震走了进来。
“言大哥,秦大哥说要来看看你。”叶准含糊不清的说,然后咧嘴一笑,少了一颗门牙。
“咦,你都能下床了,那看来是真好了。”叶准兴奋的拍手。
言行点了点头,反观坐在轮椅上的秦震脸色灰暗,明显还没有好利索。
“秦大哥现在怎么样了?”
秦震哈哈一笑道:“不妨事,只是被那厮冰魔掌中的寒气伤了经脉,这几日经过邢大哥和众位兄弟的帮助下已将体内的寒气逼出,在修养两天就没什么大碍了,说起来,还要多谢言兄弟在那时仗义出手,我才得以捡回一条命来。”
言行嗯了一声,眼神有些犹豫,毕竟他自己也没有弄清楚当初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想着问问秦震,但现在看来连秦震也不清楚。
而秦震看到言行犹犹豫豫欲言又止的样子,接着道:“言兄弟放心,行走江湖,谁还没有几个自己的小秘密。言兄弟既然不愿讲,我们不提就是。”
秦震明显会错了意,但言行也不好在说什么,只好将错就错,顺着秦震的话道:“那就多谢秦大哥了。”
三个人又说了几句闲话,叶准推着秦震离开,言行自己在房间里围着桌子转了几圈,感觉身体并没有什么不适,随即慢慢走出房门。
院子里一群人正在忙碌着给流民们派发粮食,言行在其中看到了叶兰的身影,他抬了抬打了声招呼,但忙碌中的叶兰并没有看到,他身体气力刚刚恢复,不敢贸然上前帮忙,只能坐在远处静静的观看。
前来领粮食的流民数量众多,几人忙的不亦乐乎,叶兰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神色疲倦,但看上去到是很开心的样子,大概这一直是她想做的事情吧。
不多会,十几车的粮食全部分发完毕,叶兰这才回身看到了言行,一边擦汗一边走过来,坐到言行身边。
“五百旦粮食,全部发完了,厉害吧。”叶兰得意的冲着言行眨了眨眼睛。
言行笑着点了点头:“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家。”
“管它呢,反正我现在不想回去,在这山寨里挺好的,这里的人一个个都善良风趣,侠义心肠,不像叶家到处都是规矩。”
言行叹了口气:“你是叶家大小姐,若是真在这山寨里当了草寇启不是惹人闲话。”
叶兰哼了一声,没有回答,张开双臂舒服的伸了个懒腰。
“哎,那要是我在这落草为寇了,你去哪?”
“自然是陪你一起!”言行想也不想的脱口回答。
“哼,算你还有几分义气。”叶兰笑道,心里十分开心。
这时远方突然一只响箭直窜天空,两人仰头观看,随即就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这马来的极快,响箭尚未落下,那快马就已经冲进了山门,一路疾驰到了草厅前面。
骑马之人是一名中年男子,细目横眉,布冠长衫,手提一把亮银长枪,衣服上和枪刃上尚有未干的血迹。
“是下山打探消息的苏焕大哥!”叶兰吃了一惊,赶紧站起身来,迎了上去。
草厅内的邢士衡也率领众人迎了上来。
“苏兄弟,怎么回事,与人交手了?”
“嗯,在山下遇到了一名指挥使和一队太守府的杂兵,让我用枪挑了。”
“可曾受伤?”
苏焕摇了摇头,道:“不曾,只是这群官兵来的蹊跷,多半是山下的那些流民走漏了消息,咱们这山寨的怕是待不住了。”
“怕什么,我这些日子在这山寨里都快憋出毛病来了,等官兵来了,正好痛痛快快的打上一场。”一名又黑又壮的高大汉子大声说道。这人名叫施童,兵器是一对黑虎铜锤,性格火爆,他此话一出,众人纷纷出声附和。
“对,跟他们干!”
“就是,区区太守府,有何惧哉。”
邢士衡皱了皱眉头,道:“施兄且慢,这件事情还得从长计议,”
“若只是太守府的,自然不足为惧,但目前来看,那太守府多半已经和阴魔教勾结在了一一起,这阴魔教高手众多,行事阴险狡诈,双方联手,对我们殊为不利。”
“那怎么办?”旁边一名用刀的汉子说道,他叫时宣,是五虎断门刀的传人。
“邢大哥!诸位兄弟,且听我一言。”这时,草厅一角,叶准推着秦震走了出来。
“秦兄弟来的正好。”邢士衡点点头道:“不知秦兄弟有何计划,说来听听。”
秦震冲着众人拱了拱手,道:“常言道,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官兵既然已经探到我们的所在,咱们这山寨肯定是不能再呆了,但也不能就此一走了之,临走之前,咱们兄弟们反其道而行之,暗地里再劫他一次,如此既立了威,也出了气,一举两得!”
邢士衡等人闻言,均觉有理。
只是邢士衡看了看秦震,迟疑道:“秦兄弟言之有理,只是你的伤现在…”
“不打紧,前几日蒙众位兄弟轮流助我运功疗伤,现在已无大碍。”秦震摆摆手道。
“那就好。”邢士衡点了点头:“那这一次咱们劫他哪一路?”
这时一旁的苏焕森然一笑,大声道:“邢大哥,众位兄弟,我此番下山恰好打探道一路消息,今夜子时过后,太守府会有一大批货物从洪都城内运往城外的西山,如我所料不错,这批货物多半就是借此次赈灾的名义收刮来的钱粮。”
“西山?我听说阴魔教在云中的分坛就设在那里。”那个名叫时宣的汉子脸色一变,沉声说道。
“那不就对了,这洪都太守和阴魔教早有勾结,这批货物确定就是赈灾用的钱粮无疑,咱们就劫他了!”施童脸上的胡须一抖,一拳砸在桌子上,声音愤慨。
“苏兄弟,你接着说。”邢士衡点了点头,示意苏焕继续讲。
“我已探明,此去西山,必须经过一处峡谷,名为断魂谷,此处地势狭隘,只有一个出口和一个入口,易守难攻,可谓是天造地设的绝地,只要我们动作迅速,拿下车队以后,那怕西山派兵支援,我们也可凭借着地利,全身而退!”
“大家意下如何?”邢士衡环顾四周,见众人均无异议,伸手在桌上一拍,目光郑重的说道:“那好,那就这么说定了。”说完目光在人群中一扫,落在叶兰等人身上。
“三位少侠,本不是我山寨之人,若是不愿掺和此事,邢某现在就可以派兄弟送三位下山,绝不勉强。”
叶兰长眉一扬,回答道:“我们当然是和你们同去,我早就跟秦大哥说过,以后再有这种事,一定要带我一起,没什么好说的,我要参加!”
邢士衡点了点,又看向叶准和言行:“两位?”
“不用问了,他们自然是随我同去!”叶准和言行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一旁的叶兰已然抢先回答,边回答边侧头扫了两人一眼,眼神严厉。
叶准和言行缩了缩脑袋,一声不吭的点了点头。
“那好!”邢士衡沉声道:“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们现在就收拾东西,傍晚下山,趁着夜色赶赴西山,早做准备。”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各自散去。
叶兰拉着叶准和言行回到屋内,将长剑包裹收拾好,又去别处给言行找了一把长刀,言行试了试,感觉虽然不如原本的马刀趁手,但也凑合着能用。
到了傍晚,有人前来敲门,叶兰打开门一看,那名叫时宣的汉子,背着双刀,提着一个包裹,冲着叶兰抱拳拱手道:“叶姑娘,邢士衡大哥吩咐,让咱们乔装打扮,随着山中的流民一起分批次下山,到西山汇合,你们不熟悉道路,我和你们一起走。”
说着将手中的包裹递给叶兰,“这里面都是着普通农户穿的衣服,委屈几位讲究一下,将身上的衣服换换。”
叶兰看了看自己一身锦缎,身后的叶准还穿着那天的一身夜行衣,确实有些扎眼,当即点了点头:“好!”回头招呼起屋内的言行和叶准,换上衣服,将床单扯破,将兵器一裹,背在身上。
一切收拾妥当,几人一起并肩离开。
尔时残阳如血,映照山头,一片金红璀璨,言行站在院子里举目四望,山寨中的其他人也正在三三两两的结伴下山,昔日喧嚣的草厅院落萧瑟空荡,再不复往日的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