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爱一言不发，突然被华延摸了摸腹部。那一瞬间，他的心跳近乎静止，她真的怀孕了。

    “黎北爱，你怀孕了，恭喜你和你的情哥哥白头到老百年好合，我衷心祝福你们……”

    华延默默转过身去，紧握着拳头，不久又转过身来看着北爱慢慢走远。她真的走远了，很快就要走出他的世界，他恨自己为什么要心软，似乎遇见她之后他变得越来越善良越来越容易心软，该死。

    “站住。”华延叫住北爱，北爱愣在原地，耳边传来华延熟悉而陌生的声音，他的声音有些嘶哑，大概是昨晚喝酒喝多了。

    “黎北爱，你的情哥哥为什么没有陪你一起来？”

    北爱咬着嘴唇不说话，默默地排队挂号，前方长长一队黄牛。华延看得不耐烦了，轻轻拍了拍北爱的肩膀：“你要看什么病？我认识这座城市最好的医生。”

    “啊……”北爱轻轻叫了一声，轻抚着自己的肩膀。华延觉得北爱不太对劲，她似乎很怕他，很怕白天见到的每一个人夜晚见到的每一个鬼。

    “怎么了……”华延轻轻碰了碰北爱的手，低下头才看到她的手背上都是烟头烫的伤疤。

    他本来是很沉默的一个人，遇见她之后变得话特别多。可是从这一天起他又变得沉默，不敢多说什么，原来每一句伤人话都是错的。

    “跟我来。”华延轻轻握起北爱的手，她很久很久没有坐过他的车了。这台几百万的车和他的身份一样耀眼，曾几何时他的尊严在她脚下荡然无存。

    “难道你经纪人没告诉你，明星去医院不能被人跟踪吗？”

    “我不知道。”

    “准备打胎是吗？”

    “恩。”

    “六千块钱，你有吗？”

    “没有……”

    “求我。”华延眼睛正视着前方，没有看北爱一眼。她有种感觉，他应该很想把她从车里扔出去。

    她又不说话了，突然间急刹车，他的声音比车内的冷气还要凉：“不想放下尊严求我是吗？那你下车，我和你说过了，这一世也不用再回来求我，黎北爱你还记得吗？”

    “我记得。”北爱打开车门，又被华延拉了回来。他看上去像个火药桶，随时随地会爆炸。

    “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求我。”

    “我求你。”

    “好，我给你钱打胎。”华延拿出钱包，重重砸在北爱头上，一张一百块钱掉在脚下。他还踩了一脚，看着她捡起来。

    “你说，这张一百块钱，被踩了一脚，还值一百块钱吗？”

    “值。”

    “那你呢，你以为你自己还值这么多钱吗？”

    他自己说出口的话自己也不敢相信，故意让她难堪，原来他已经恨她到了这种地步，爱情随着车速一路贬值。可是，他对她好的时候是真的好，对她不好的时候也是真的不好。

    “车费五百，从你的工资里扣，在车里等我……我去买水回来，太热了……”

    华延打开车门推了北爱一把，他没有想到她的身｜体虚弱到被他轻轻一推就倒在了地上，他的脑子一瞬间空白了。他不得不俯下身抱起她，关上车门几番回过头，看着她安安静静坐在车里面，他才放心离开。

    一分钟以后，他快步跑了回来。她还坐在那里，安安静静的，没有哭也没有反抗，像一只被困在豪车里的小鸟。

    唯一一次，他用一分钟买给她的牛奶是街边四块钱一盒那种。从他手里接过牛奶，不小心触碰到他的手，她终于感觉到了夏天的温度。

    北爱一声不吭喝牛奶，华延从公文包里拿出合同，月薪填多少好？华延歪着头想了好一会，填了5000，后面加上三个零——就当作他刚才没有推过她，他很怕她以为他要打她。

    她的月薪比他这个董事长还要高，这只是他和她两个人之间的合同，他一个人，用他爸爸给他的生活费发工资给她，片酬另算。

    “签名。”华延把合同交给北爱，北爱看了很久很久。她真的没有看错，他给了她两份相同的合同，月薪五百万，与其说是合同不如说是他的承诺。

    “华延，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

    “只有这一句吗？难道月薪五百万只能买到你一句谢谢？”

    可是她偏偏什么也不说，他遇到过的最倔强的孩子。从她口里套出一句情话堪比千金。

    “你再这么倔强，没有人会给你发工资。”

    “我爱你还不行吗？”北爱突然喊道，他一听就知道她有多不情愿，但是他喜欢：“再说一次。”

    “我爱你。”

    “你爱谁？”

    “华延。”

    “再说一次。”

    “我爱华延。”

    “你是谁？”

    “黎北爱……爱华延……”

    “很好。”华延递给北爱一张身份证，她才知道他的钱包里藏着很多张身份证，看起来不像假的。

    “聪明点，不要透露真实姓名，不要让医生揭下你的口罩，我会跟着你进手术室，一切由我负责。”

    “为什么？可是你是男的啊……怎么能跟着我进手术室……”

    “这间医院是我投资的，你还记不记得自己是影后？影后被人甩了去医院打胎说出去很好听是吗？你还想不想当明星了？你知道这条街上多少狗仔吗？有些人就是专门守在医院附近偷拍明星的你知道吗？像笑话一样……”

    华延第一次发这么大脾气，北爱被吓得不敢说话。他是真的生气了，也是真的恨她，恨之入骨爱也入骨。

    这一年，她十八岁，收到了来自现实的礼物——冰冰冷的手术台，他站在一旁冷眼看着医生给她做人流。

    全都是血，闭上眼睛睁开眼睛都是血，还有那枚被她遗弃的十二克拉的戒指。他感觉自己在做梦，不然他怎么会这么愚蠢爱上她。她成功挑战了他的底线，从这一天起他没有底线了。

    手术过程不过几分钟，虽然他是这间医院最大的股东，但他依然戴着口罩用别人的身份证替她缴了费，银行卡轻轻一刷又是几万块钱，他感觉他賺钱的速度已经抵不过把钱花在她身上的速度。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怕她身败名裂失去一切，可能是想用她賺钱吧。明明他恨她很久很久了，每一个无眠的夜里都想掐死她。他花了上千万用一天布置好皇宫般豪华的求婚现场，但是她跟别人走了，让他的所有朋友看了他的笑话。

    拿什么去原谅从前。

    时光，它为什么又走了。爱情，它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