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志远来到了院门口，坐在右侧的一座假山旁，看上去像是在观光，眼睛的余光却一直盯在来往的车上。

    直到李大康的小车开出大院，他才给黄雅婷打了电话，让她带上摄像机去财务科。

    财务科设在办公楼一层的最东端，科长室就在隔壁。

    两个人进去后，直接找到了那个叫宋立行的科长。

    一番寒暄之后，黄雅婷提出了想查阅一下往年开发资金账目的要求。

    正如高志远预料的那样，宋立行断然回绝。

    黄雅婷拿出了自己的记者证亮了亮，说“我们正在做一期节目，需要那些资料，要不然没法写旁白。”

    宋立行说“那也不行，农场财政账目不是谁想看就能看的。”

    黄雅婷说“宋科长，我们是在为农场做正面报道，争取资金扶持，你这样做，不等于断了财路吗？”

    宋立行说“不是我不让看，是农场有规定。”

    黄雅婷脸色陡变，挖苦道“我说老宋，说起来咱们也算是老熟人了，谁还用不到谁呢？甭说这是为民做好事了，就算是我个人求你帮个忙，你就这么翻脸不认人吗？”

    看来宋立行真的很为难，哭丧着脸说“妹子呀，不是我不让看，实在是不敢违规啊！”

    “那你说吧，怎么样才让我们看？”

    “要李场长的批示。”

    “那我这就给他打电话。”

    “打电话不行，必须是书面的。”

    高志远解释说“宋科长，写条可以，可李场长去了市公司，今天还不一定回来，这个资料我们上午就要用，所以还是求您给通融一下。”

    “写个屁条啊？你们陵坊农场怎么那么邪道呢？我们去其他地方采访的时候，想怎么看就怎么看，谁也没吐出半个不字来，是不是我们电视台哪儿得罪您宋大科长了？故意为难我们吧？”黄雅婷撒起泼来。

    “不是……不是，您误会了，黄记者，您别扯远了，我真的不是故意为难你们，请理解。”

    “理解个屁啊！你不给看是不是？那好吧，你等着，我这就往你脸上贴金去。”黄雅婷说着，从包里拿出了一个小型摄像机，打开镜头盖，推门走了出去。

    宋科长一时没弄明白她想干什么，跟在后头出了门。

    黄雅婷来到了财务科的对外窗口，专找脏、乱、差的地方拍了起来。

    拍完工作环境，又把镜头对准了窗口里面的工作人员，哪一张脸难看，就拍哪一张，巧合的是，里面有一个工作人员的电脑上正开着游戏窗口，也被她记录在案。

    宋科长急眼了，他担心的不仅仅是电视台曝光，最重要是他早就知道黄雅婷的老公在市纪检部门工作，这事儿要是捅到那边去，麻烦可就大了，不光那个工作人员要接受处分，怕是连他这个科长也当不成了。

    就算惊动不了上头，李大康也不会轻易放过他，不把他头上那顶本来就轻飘飘的“纸乌纱”给撕碎了才怪呢。

    想到这些，宋科长上前哀告道“黄记者，求求你，别拍了……别拍了，一切都好说，都好说。”

    黄雅婷不但没有停下来，还把镜头转过来，对准了宋科长，问“宋科长，你身为科长，为什么对窗口服务的不文明行为视而不见呢？”

    “不要……不要……”宋立行抬手遮住脸，狼狈至极，求饶道，“黄记者呀，看在咱们是多年相识的份上，饶过我们这一回吧，走……走，有话到我办公室里说。”

    见黄雅婷还是不听劝，不得不厚着脸皮，扯起了她的衣袖，把她拽出了窗口。

    回到办公室后，宋科长赶忙让座沏茶，等平静下来，才哭丧着脸说“你说你，这不是成心给我上眼药吗？”

    “你们是国有大企业，有什么好怕的？”黄雅婷说。

    宋科长说“陈大记者啊，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嘛，谁不知道行风监管不是归地方啊！”

    “亏你还知道地方有监管，要不然就无法无天了。”

    “谁无法无天了，我那不是执行制度嘛。”

    “我说的是你们的窗口。”

    宋科长苦笑着摇了摇头，说“你呀，一点面子都不给。”

    “你给我了吗？”黄雅婷反问一句，接着说，“你有你的职责，我也有我的职责呀，正好，下一期的廉政窗口还没有合适的反面材料呢，今天来，也算是一举两得了。”

    “哎哟……哎哟，黄记者你这是何必呢？不看僧面看佛面，你看这样好不好，你把录下的资料删了，我让你查阅资料好不好？”

    黄雅婷冷着脸问他“还要李大康签批吗？”

    “算了，暂时不用了，等日后我再补一个就是了。”宋科长稍加沉思，说，“要不这样吧，你们待在这里，我打发人找出相关的账务，拿到我屋里来看，怎么样？”

    黄雅婷望着高志远，问“可以吗？老高。”

    高志远点点头，说“可以的，宋科长，其实你用不着担心，我们只是简单看一下科目，最多抄几个数据，也好充实到资料里边去而已。”

    “那好吧。”宋科长盯着黄雅婷的录像机，央求道，“您看，是不是先把录像给删了呀？”

    “你放心好了，等看了资料，我即可就删掉，一点都不留。”黄雅婷说着，还按下了播放键，有滋有味看了起来。

    宋科长听到自己在录像里面的苦苦哀求的声音，脸变成了一个紫茄子，他问高志远“你们是要调阅几年的项目资料？”

    高志远说“先看五年的吧。”

    宋科长走到办公桌前，拿起电话，拨完号码后对着话筒喊“小周，你把这五年上面的所有项目款项的账目资料拿过来。”

    小周说“能不能到这边查呀，十几本呢。”

    宋科长说“还是拿到我这边来吧，在那边会影响你们工作。再说了，你又不是没看到，记者跟着呢，万一拍到不该拍的东西呢？”

    小周还是有些为难，说“不是还要报备手续吗？”

    宋科长说“李场长特批了，你尽管拿来就是了。”

    不一会儿，两个人怀抱着账簿走了进来，放到了办公桌上，问宋科长“需要我们帮忙吗？”

    宋科长摆摆手，说“不用了，他们只是看一看索引，很简单。”

    看着两个工作人员走出去，高志远就站了起来，走到了办公桌前，翻阅了起来。

    等翻阅了一遍后，高志远问宋科长“都在这儿了吗？”

    宋科长说“是啊，所有上头的各类项目款项，都在这里了。”

    “不会有遗漏吧？”

    “不会……不会，绝对不会！我们的账目管理很规范，都是按照上面的要求集中管理的，你看一下年号不就行了嘛，肯定没有空缺的。”

    “哦。”高志远心头一紧，暗暗自问道不对呀，这五年时间里，怎么一笔开发项目款都没有呢？

    市级的、省级的、甚至国家级的每年都有，每一年都给了陵坊农场大头，那些钱去哪儿了呢？

    他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就对着黄雅婷说“黄记者，我不想动手记录了，麻烦你帮忙录一下像吧。”

    黄雅婷走向前，打开摄像机拍了起来。

    宋科长连忙制止道“看一看就行了，这怎么还拍上了？别……别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