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华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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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武之一字乱纲

    随着眉间暖流的涌入,季临风眉心缓缓浮现出一点点砂红。慢慢地砂红点印记化为实质,而他的眉心也逐渐开始变得灼热了起来。

    是三枚映月的寒光落下之际,他能清楚的感受到周边的寒,也能清晰的记得眉心的热。从那时开始他便感觉到了身体开始无力,意识昏沉,片刻后便昏睡了过去……

    一片白昼的世界内,季临风意识苏醒。呈现在他眼前的世界,是一片霜白的世界。他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依稀记得最后的画面是三柄飞刃坠射。

    他揉了揉发烫的眉心,些许虚弱感伴随。于是便漫无目的的行走在这片“白”世界,想走出这未知的地方……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无比的灼烧的炙热感从季临风的眉心中爆发,他头疼欲裂。灼烧感瞬间弥漫全身,冰冷的气息又笼罩着周身。他在水深火热之中煎熬,又于冰与火之间来回折磨。

    忽然一道裂缝在霜白的世界凭空而现,季临风犹如见到一根救命的稻草,跌跌撞撞向那道裂缝跑去,随后一个踉跄径直掉入……

    “抱紧我……别乱动,别乱动,再动谁都救不了你。”

    隐隐约约的呼叫声从耳畔传来,这是一个他无比熟悉的声音,季临风蓦然睁开双眼。

    水中一个瘦弱的小男孩紧紧的抓着他用力往上拉。季临风嘴巴一张合,就有一大口河水灌入,而他的嘴里正嘟嘟囔囔的吐着水泡,像是在抱怨着什么。片刻后,随着他的视线模糊逐渐的放慢了挣扎。

    这是?

    当年欧文救他的那一幕?眼前的这一切都是他的过往?

    这是虚幻还是真实?溺于河中的季临风缓缓下沉,有人正努力的将他往上拉,而此时的他身体如孩童般大小,似只有九、十岁左右。

    咕噜噜!

    他望着那蔚蓝天空映射的湖面,随着吞吐的水泡升起,破碎于湖面。

    波光粼粼的“阳光”,既耀眼又梦幻。

    季临风的意识逐渐模糊,处于幼年身体也开始停止了挣扎。

    他要死了吗?

    季临风知道接下来该发生的事,溺水间虽然他千阻万扰的打断前来之人的施救,本是他十死无生之局。是丹田内的一缕寒意他的体内爆发,让他得以在河水中有过那么一丝瞬间的呼吸。这才让他奇迹般的活了下来,至于原因他也不得而知。只知道原来那股寒意自小便隐藏在他的小身体里,如果不是当时溺水,他可能一直都不能得知。或许他小时候不能习武便与那缕寒意有关?

    他模糊的记得,童年在他习武之时,丹田里的一丝寒气总把体内的一股无名暖流阻挡在外。所以他感应不到气的存在,因此得出结论,他无法习武?

    一直到季临风十二岁时才有所好转,丹田里的寒气不再完全堵塞,偶尔的暖流与寒意相交,似相辅相成。从那以后他的身体开始有所好转,羸弱的身体逐渐回归于正常人情况。

    想到这,季临风苦涩的摇了摇头,他的身体到底发生了什么?

    突然一阵天旋地转,一股剧痛撕裂着他的丹田,眼前溺水的场景瞬间模糊不清……

    像一个梦,又不似梦。

    良久。

    年幼的季临风躺在一个封闭的漆黑场景中,一望无际的黑,让人一阵心悸。

    只是漆黑的空间里,有着一个巨大的冰茧,时不时散发出一股摄人心魄的寒。

    于是他向着那个冰茧的方向走去,前行,渐远?再前行,渐近?似没有尽头,亦近在咫尺。

    不知走了多久。

    季临风双腿已经麻木,麻木中渗着些许生机。

    冰茧好像越来越近了?此刻的时间与空间仿佛失去了意义一般,不知他是只走了一步,也许也是前行了多年。

    终于快要接近冰茧之时,季临风疲惫不堪的双腿早已淌软。而不屈的意志促使着他向前方爬去。

    正当他触碰到冰茧的一角时……

    咔嚓!

    冰茧破裂出一道小缝。

    随后,咔嚓~咔嚓~咔嚓~的破裂声不绝于耳。

    一道道小缝如蛛网密布。

    砰!

    季临风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不仅如此,他身体何处都出现疼痛,撕心裂肺、骇人的痛。与普通的疼痛不同,这是深入灵魂的痛,印刻骨子里的痛。

    正当他痛到失去意识之时。

    哗啦!

    冰茧破碎,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眸中。季临风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如自己一般长相的人儿,一时间竟忘了那深入骨髓的疼痛,因为意识涣散的那一瞬间他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青山山顶。

    季临风周身的冰晶已然破碎,周围散满着一块块晶莹的冰菱。

    李秀先是躺在地上,骂了许久。许是骂累了,便开始打坐了起来。

    张十二识趣的不作言语,负手从天空缓缓落下,来到季临风周围。淡淡的望着季临风昏迷的身影。微微叹了口气,眼神却是出奇的凝重。

    闭眼打坐的李秀现在还是一阵心悸,张十二的飞刀,当真恐怖。那一道道寒刃如鬼魅般闪烁,让他心颤不已。差点没把他的枪心打碎。想要近身,那只是奢望,根本瞧不见一丁点胜利的曙光。如若张十二真想要取他性命,半数飞刀足矣。

    而且这飞刀凝实的刃光都能伤人,谁能相抗?根本难以匹敌。且不说张十二的功力有所折损的情况下,都能将他逼得如此狼狈。

    想他纵横江湖数十载,好歹也是江湖上有名的高手,怎奈一见飞刀道亦空。

    他不由的唏嘘想到:或许只有真正站在山之巅的那几位?才能与之一战吧……

    突然张十二手指再凝成霜,一瞬间寒气凛冽,山顶四周仿佛冰霜世界降临。而季临风眉心处被一道道骇人的寒气凝入,但奇异的是,这些寒气并没有带来痛苦,而是化作了一股暖流,飞向季临风的眉心。

    不过片刻,季临风眉心上的一点砂红终于化为实质,一朵霜花红印渐渐显现在他的眉间。这霜花红印散发出一股寒霜的气息,仿佛蕴含着无尽的力量。季临风身上的寒霜之气长一分,张十二则弱一分。

    李秀震惊之际,诧异望向张十二。

    只见张十二嘴角间却溢出一丝鲜血,这丝鲜血红艳夺目,却又显得那般诡异。

    李秀见状,眉头微微一皱,心中升起一丝前所未有的凝重。他身上的伤痕众多,但都是皮外伤。而张十二嘴角的溢出鲜血的显然不是一般的伤势,这不是普通的醍醐灌顶?难道是传功?

    传功顾名思义,是以自己的功力转移到另外一个身上。让另外一个人丹田储存的内力充盈,再花费时日让丹田储存的内力缓缓滋润经脉,使丹田的存余的内力与经脉慢慢磨合。从而使被传功之人的丹田与经脉则慢慢扩大,使其海纳百川。但是能接受到多少功力得看个人承受变化。十传九得其一都算正常,能吸收两层到四层已经是了不得。至于吸收到六层之上的功参造化?未曾听闻。穷其一生的功力有谁会愿意给他人做嫁衣?

    李秀摇了摇头,许是没有吧?只是再看看张十二的体态,又有些自我怀疑了。

    焕发的生机体现在张十二身上,古稀之年看上去仅是知命之态。哪怕功法再高也不至于如此吧?日薄西山老骥伏枥……

    “老十二,何故如此?”李秀苦涩道。

    张十二望着昏迷的季临风,淡淡问道:“李秀,我们苟活了多少年了?”

    李秀脸色黯然,没敢看向张十二的眼睛,低着头有些落寞的道“十年了吧。”

    张十二神情有些释然,慢慢舒了一口气,认真的道。

    “我活累了。年少轻狂的侠客,你瞧瞧,携飞刀踏遍天涯,游遍四海广交好友好不快活。借行侠仗义之事,以扬名于天下真是潇洒。你说名扬天下的滋味如此美妙,追逐着名与利,欲将其紧握于手中。然而,我们是否曾想过……是否有做过利国利民之事?纵观行侠仗义数十年。冲冠一怒行义事,寒刃伤及无辜人?是否习武之人内心的热血早已被欲望所蒙蔽,我们错了,我们迷失了方向?为了心中的义字,我曾杀了多少无辜之人?如今回首,那些曾经燃烧的热血,是否只是一场悲剧的开始?十年前,我们就该死了。那场手刃曾经好友亲朋惨烈的战斗,让我明白了许多。我看到了自己内心的阴暗面,看到了曾经被遮掩的罪恶。我活得越久,越感到越感到疲惫不堪。什么是名?什么是利?当真可笑,武之一字,乱纲,害世。”

    李秀叹息道“当年我们也是没有办法,谁知道最后会变成那样……”

    张十二哈哈大笑,“我家公子曾说过,须知少日拏云志,曾许人间第一流。我们不曾做到的事件,何不让后来人做?”

    李秀沉默不语,望着山下的阅文楼发呆。

    “我家公子想进阅文楼。”张十二骤然道。

    李秀回过头有些诧异盯着张十二,随即苦笑道“我答应过他人,守着这阅文楼的。”

    张老点了点头微笑道“我自是知道的。”

    最后两人于山顶久久无言……